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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語書年》 番外 徐後

“徐府幫助過父親,我不過還。”魏郯低低道,“你還記得你從前問我,若非你我祖父意願,我會不會娶你麼?”

他注視著我,苦笑:“我後來想了許久,你說得對,我們從一開始,便已經錯了。”

錯了麼。

我立在丹墀之上,看著魏郯。他後,傅嫤立於婦人之首,華服裹

魏郯說,他與我是錯的。

那麼,傅嫤於他,就是那個對的人吧?

我仍然記得我聽到嫁給魏郯的時候,心中的震驚。當郭氏將他引宮中拜見天子和我,我看著,目久久地定在那張臉上。

五年過去,衆人各經磨難。我希又失,嫁給了天子,又流失了自己的孩子;傅嫤遠嫁萊,靜默無聲,不想卻一朝改嫁魏郯。

我所希翼的,似乎全不費勁就得到了。

我妒忌又惱怒,曾經語帶嘲諷地問魏郯:“你與裴潛是好友,如今娶他舊,是爲了照顧友人?”

魏郯神平靜:“這不必你來心。”

他們的確不必我心。別人傳說他們夫妻深,我不相信,直到那日清晨的雪地裡,魏郯在我面前拉起傅嫤的手匆匆走開,頭也不回地將我拋在後面,我才明白,許多年前,魏郯注視傅嫤時,我心中的那一異樣,也許是真的。

他說我們錯了,原來早有淵源。

哀莫大於心死。從那一刻,我對魏郯的所有念想,俱是寂滅灰。

我以爲我會痛苦得發瘋。

但是我沒有。

也許我是個本冷酷的人,也許從來就懂得生存之道,遇到死路,絕不會一頭撞上。我仍然在宮中生活,做我的皇后。即便經歷了趙雋之禍,即便魏傕把劍指到了天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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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麼?”天子爲我包裹傷的手掌時,問我。

我看著他,似乎第一次審視這個作爲我夫君的人。

他的年紀與我不相上下,可是艱難的境、權臣的欺辱,還有抑在他心中的志向,卻把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生生熬出了一頭白髮。

我與他婚三四年,但我們卻是實實在在的相敬如賓。尤其是我小產之後,我每日與他說過的話,比不上侍中與他說的話多。他臨幸別的妃子,有了孩子,我並不妒忌,反而安排照料之人,打理一切瑣事。

有時候,我想想都覺得好笑,全天下,恐怕難找出比我們更和睦的傀儡夫妻。

“不疼。”我說。

“怎會不疼。”天子說,“都見到了。”

我淡笑,道:“見到又如何,丞相不若一劍下來,妾活這二十餘年,亦足夠了。”

天子沒有說話。

“你其實不必擋。”他說,“丞相還不敢殺朕。”

他頭腦倒是清楚,不過事後聰明,誰都會的。

“如此,陛下若覺得誰人討厭,下次丞相再來,命他擋在前就是了。”我說。

天子怔了一下,片刻,笑起來。

我也笑。

這話其實無聊得,亦無半點可笑之,可二人對視著,竟越笑越厲害,只是沒有喜,唯有無奈。

“別走。”天子最後給布條打上結的時候,對我說,“你我都是無可去之人,總是隻能活二十餘年,當是看看戲也好。”

著他,片刻,移開目,沒有言語。

我並非無可去。父親和母親雖然一直爲我當上了皇后而驕傲,可他們還是心疼我的。母親好幾次宮來探我,說起是如今勢,都是憂心忡忡。告訴我,只要我願意,父親可以去求魏傕廢了我這個皇后,讓我出宮去。反正魏傕將侄宮中,圖的就是把這皇后的位子佔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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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是心,告訴母親,我再想想。

若是在那日魏郯牽著傅嫤在我面前轉離開的時候,我也許會立刻答應母親。可是如今,我卻再三猶豫。

原因無他,我有了孩子。

確切地說,他不是我的孩子,而是被魏傕死的紀貴人所生。我收養他的時候,他才兩個月大。

勵,剛來到我宮中的時候,總啼哭,我曾不勝其煩。可是後來與母一道照料,看著他小小的臉上時而衝我出笑容,我的心卻變得。許是在勵的上花去了太多力,我已經不像從前那樣有氣力想七八糟的事,每日即便出門,我也會惦記著他什麼該用食,什麼時候該睡覺。

這大概就是做母親的覺,我想,這大概是上蒼給我的一點回報,以彌補我那無緣孩兒的缺憾。我如果離開,這一點小小的藉便也不見了。

天子對這個兒子也很是疼,他每日都來探,甚至時常住在中宮不走了。

許是因爲勵,又許是同樣在患難,我與天子之間奇異地親近了許多。

我發覺他並不那樣沉默寡言,遇到些有趣的事,他不會因爲逆境而放棄開懷一笑。

他是個細心的好父親,親自教勵說話,教他走路。有時,我們摒退左右,帶著勵一起玩耍,有說有笑,每一刻竟都快樂無比。

我看著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忽而有了些憧憬,覺得如果能一直這樣,即便是個平頭百姓,又有何妨?

大概是我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再失去了,有了這個念頭之後,我忽然變得異常執著。

天子有天子揹負的沉重,多年來,層層相積,他已經不堪負累。

“你走吧。”他抱著魏郯和傅嫤的兒離開時,對我說,“國丈就在榮安門外接應,宮中起火,守門的羽林必會趕來,你可趁機帶著勵遠走。”

“你呢?”我問,聲音微微發抖。

出一奇異的笑。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縱使只活二十餘年,當看戲也好。”他著城牆那邊的照,道,“我要去看最後一場戲。”

我深吸口氣:“妾陪著陛下。”

天子看著我,雙目如同深井。最終,他沒有說話,只吩咐黃劭攔著我,轉而去。

我沒有聽他的話。大殿起火之時,我們潛出宮外,果然見到了父親。但是我乘馬車的馭者不備,一把將他拉下,自己坐了上去。

父親和衆人在後面大聲喊我,我並不回頭,只駕著馬車奔向前。

我心如麻,但是,我並不彷徨。這是第一次,我篤定地知道自己該做的事是對是錯,不再逃避,而是盡全力去爭取。

我遇到了裴潛,等我趕到城樓上的時候,天子已經沾上了牆。

風吹著他的裾,像是隨時要將他帶走。

我不顧一切地奔向他,呼喚他,他看到我,那面容陡然變得震驚,可雙目中的神采卻已經不再死寂……

宮道漫漫,盡頭,一列馬車和軍士正在等候。

那是要送我們到封地去的,檀公,是天子禪位以後的封號。

勵喜歡出門,看到車馬,他高興地奔上前去,我不喚他慢些。

鐘磬之聲在遠方響起,曲調悉,是大殿上的樂聲。天子走在我面前,腳步停住。

他回,宮牆太高,只有一片被切作長矩形的天空。

“便是如此了麼?”他低低問。

我默然。

我知道他心中所想,離開了此,從前他揹負的一切便是過往。

“陛下恨我麼?”片刻,我問。

他訝然看我。

我輕聲道:“如今之事,恐非陛下心願。”

他注視著我,出一抹苦笑。

他拉過我的手,聲音緩緩,平靜而淡泊:“爲何要恨,若死去,便什麼心願都不會有了。”停了停,又道“還有,此後,夫人不可再像從前一般喚我。”

我怔了怔,片刻,明白過來。

他說“我”,稱我爲“夫人”。

我看著他的眼睛,頃,亦出笑意:“是,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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