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能做到什麼程度呢?
景乾也想看看。其實景乾很有派個近臣跟著明湛去雲南的意思,畢竟他如今有些手,明湛素來會蠱人心,把鹽課改革說的鮮花團錦,讓景乾很是心。
只是礙於鎮南王府的自治,這話厚臉皮如景乾,也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景乾笑道,“今日你來,還有一樁要事。馮誠,端上來。”
明湛笑,“莫不是我大婚時的賞賜,皇伯父要提前賞了。”
“真是個財迷的。”
馮誠帶著一溜宮進來,宮手裡舉著托盤,裡面是金繡大紅喜服,還有各種的裡,大婚時的裳都極是講究,景乾笑道,“你著急大婚,朕催了務府,昨兒晚才做好了獻上來,去隔間兒試試,看合不合。”
明湛最是怕熱,見這麼些服,不由頭大,“這麼多都要穿,一準兒捂臭了。”
“臭小子,如今雖說天兒熱,屋裡都擺著冰盆呢,能熱到哪兒去。這料子是最好的冰蠶,舒服氣。你大婚時,朕不便親臨,到時看不到你穿喜服的樣子,提前試了,穿給朕瞧瞧。”景乾拍拍明湛的腰,一指隔間兒,堅持道,“到那裡頭換。”
明湛只得去了。
景乾端起一盞涼茶,慢慢書用,就聽裡頭傳來抱怨的聲音,“我就穿三層,別給我往上套了。”
景乾笑著招呼一聲,“不,一輩子能大婚幾回?按規矩來。”上次婚,明湛本沒著紅。私下,景乾仍把這次當明湛的初婚。
明湛在裡頭喊道,“您不知道有多熱。”
“臭小子,忍著些。”
大約一刻鐘過去,明湛滿頭大汗的出來了,從裡頭拿了把折扇忽扇著扇風,對景乾道,“瞧見了吧,我這就換了。”
“過來,給朕仔細瞧瞧。”
大婚時均以大紅為正,像明湛的禮服便是以大紅真繡四爪金龍,致氣派。景乾滿意的點頭,“這裳也就你配穿。”
“這話說的真得罪人。”明湛嘀咕一句。
馮誠跟著湊趣,“世子這樣一打扮,有說不出的俊俏貴氣,英姿人。”
明湛哈哈一笑,側臉看馮誠那一臉的老花褶子,心道,就你這尊榮,瞧誰也得英姿人,打趣道,“莫非本世子平日裡就不英姿人了?”
“不,是世子您今兒格外的英姿人。”馮誠在景乾邊兒日久,也敢與明湛說上一句半句的玩笑。
“翻來覆去就這一句誇,虧你還是大總管呢。皇伯父怎麼用你這麼個拙笨腮的。”明湛笑著嗔一句。
馮誠心裡卻格外用,世子誇人從來都是誇到點兒上的,若是贊他聰明伶俐可就是害他了。馮誠心裡樂著,臉上擺一只苦瓜,“奴才就是拙了著。忠心是比誰都不差的。”
景乾問,“怎麼不把冠換了?”
明湛看了那金冠一眼,晃晃頭上的書生紗巾,“太沉了,大婚時戴一天還不夠折磨的。”明湛向來不重冠,只求簡單舒服,有一次穿了松江布的裳就來了,嚇了景乾一跳,還以為明湛在家了待,特意找弟弟流了一番。
明湛笑,“鬧的一汗,我去換了。”
景乾的神態有說不出的滿意,點點頭。明湛轉,背上的一條騰雲金龍活靈活現仿佛要破而飛,景乾尚未看清,明湛已經進了隔間兒,傳來明湛招呼侍換的聲音。
“尚局的手藝倒是不錯。”景乾贊了一句。
“萬歲您親自吩咐下去,都是用最好的繡工,足繡了一個月方做好。”馮誠道,“萬歲待世子真是親如父子一般。”
明湛手裡拎著條腰帶往腰上纏,聞言笑著走出來,“我父王要是有伯父一半兒的好,我就要念佛了。”
“男子漢大丈夫,說這種酸話。”景乾笑指了指桌上剛預備出的冰碗兒,“消暑去熱。”
明湛撲過去,見薄胎翡翠碗裡放著草莓桔子葡萄幹核桃仁等果子,上面鋪了一層碎冰,用蜂拌了吃。明湛正渾冒汗,一見這冰碗兒瞬間覺得口生津,忍不住咕唧咕唧吞了幾口口水。
“沒出息的方小說西。”景乾笑罵一句。
明湛見桌上就一碗,忙先捧到了景乾跟前兒,笑問,“皇伯父,您先用。”
“你自個兒吃吧。”
明湛回府時天已晚,腳剛落地就有小廝回稟:王爺在院兒裡等著世子。
明湛只得過去相見,景南見明湛也沒個好臉,“回來了?”
明湛哼哼一聲,“嗯。聽說父王找我有事。”
一聽這話,景南無端火大,“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了?”見明湛蔫兒了腦袋才道,“轉眼就要大婚了,還沒半點兒穩重。二皇子府產下嫡子,後兒洗三,你去賀一聲。”
“讓二哥去吧,我哪裡有空。”雖然如今與明瀾的關系略略改善了,不過明湛對景南的口氣相當不爽。
“你都忙什麼呢?”
“進宮伴駕。”
“你還拿皇兄來我,我進宮跟皇兄說一聲,你去了二皇子府再進宮也不遲。”景南道,“如今幾個皇子也大了,你適當的際總沒錯的。”
明湛拿了一會兒,才說,“知道了。”還有幾分不不願,頗有些“可是你求我去的”意思,眼裡出些許小小得意的芒。
“你三妹妹、四妹妹的婚事,我都瞧好了,只是們的封號至今沒信兒,你知不知道是何緣故?”景南手裡把玩著一只玉蟬,問明湛。
明湛搖頭,“要不我跟皇伯父打聲招呼?”
“皇兄說明菲放誕怪癖,擔不起郡君的封號,只肯封鄉君。”景南看明湛一眼,“你大姐姐是長,破例封了郡主。明淇是嫡,也是郡主。明菲明雅非嫡非長,想著一個郡君一個縣主總差不多,皇兄卻又抓住明菲對你不敬的事兒不放。一個孩子,又比明雅大一年,如果封號上比不上明雅,這婚事倒也難了。”
明湛眼睛裡放出喜悅的芒道,“皇伯父對我好,果然不是白說說的。明菲的事兒,我可管不著,封什麼封什麼唄。”
景南險些一口氣上不來厥過去,抓住明湛一頓捶,怒吼,“那是你妹妹!”
“來了,可沒當我是哥。”明湛眥牙咧,“你再手我可惱了。有這會兒跟我說這個,那會兒我被的差點兒毀容。了四五年的藥膏才好。聖人都說了要以直報怨,我勉強著照著聖人的規矩來,不給下絆子就是,莫非您還打算著讓我去給求?”
明湛這樣□的無恥,景南原就有些心病,聞此言然大怒,“心狹隘,冷無,你也配做我鎮南王府的世子!”
明湛眼中寒芒一閃而過,瞬間又憂複了一臉的閑涼嘲諷,轉就走。景南一拍桌案,怒道,“站住!”
景南緩了一口氣,他早死了收服明湛的心,歎道,“你本不是個小報的,何必這樣說話,倒教人誤會。”
明湛站著不,景南又開始上火,“還我請你回來做不?”
明湛折回去跟景南隔炕桌兒相坐,喝了半盞涼茶道,“你待我,還不如皇伯父一半兒好。”
“你要是我侄子,我待你定比他待你更好。”景南恨不能敲開明湛的腦袋,“我對你要求嚴,還不是想你好。皇兄對幾個皇子可曾有過好臉,遇事不腦子,眼看不了三寸遠,就你這淺薄勁兒,日後承繼王位也是個昏饋的。”
有事相求,還這種態度,明湛抿著不說話。
“知不知道現在有許多人在打聽你。”景南道。
明湛搖頭,繼而道,“打聽我也無非是為了鹽課的事兒,我一回雲南說不得有多人來給我送禮求呢。父王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
兒子笨了,你嫌他蠢。可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如同景南,還沒等出招兒,人家把後路堵死了。心下一聲長歎,“你有竹就好。明湛,你現在還未大婚,會不到做父親的難。對我而言,你們都是我的兒,你們之間有爭執、有遠近,可我不希你們真的誰要了誰的命。即便真有那一天,你也等我閉了眼再手。”
“瞧您說的,就一準兒篤定我手?我從不先手的。”明湛道,“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從不會小看你。”景南目和,他似乎從未這樣心平氣和的與明湛說過話兒。明湛年紀漸大,一張臉逐漸展出英武氣來,正宗的‘甲’字臉,眉斜飛鬢,鼻直薄,眼睛明亮,見明湛上只是一件普通的寶藍提花袍子,問道,“記得馮秩好像也穿過這麼一件?”
“嗯,我院裡料子多,每年做許多服都穿不過來。譬如四季裳,我每季都是二十套,有的不過穿一兩次便收了起來,豈不可惜。幹脆命針線房做幾件,我讓丫頭們把餘下的料子都給範維他們也做了幾。”收買人向來沒什麼新意,明湛照著‘同同食’的老法子,對自己的伴讀們很是不錯。
一個有前程的主子,又對自己百般重,擱誰誰會反水啊?
景南贊許,“做的不錯。只是自己也別太簡單了,畢竟是咱們王府的臉面。”人家不但不挑裳,連吃飯,向來是菜不過六,簡樸的人……連連稱贊。
譬如範文周朱子政這些念書的,就很吃明湛這一套,克勤克儉,明君之相,也不知道是不是給明湛收買了,淨是誇明湛的好話。
你說他是偽善吧,聽聽他對明菲的態度兒,他可一點兒不偽。景南從未遇到過像明湛這樣複雜善變的家夥,只得耐下心來跟明湛講道理,“以往朝中爭鬥,皇子間你死我活,也向來與公主們無涉的。明菲是你妹妹,如果封號反不如明雅,必會讓人多想。先前的事兒難免被人拿出來念叨,明菲縱然得不了好兒,你又有什麼臉面不?”
景南能說出這樣的話,明湛尋思了一會兒,見好就收道,“那你也不能忒偏心,還說我不配做鎮南王府的世子,我不配誰配?還罵我心狹隘、冷無……”
“怎麼跟個娘兒們似的,還尋舊帳不?”一時口誤。
“給我一萬兩銀子,我就幫你把事兒辦。”
景南瞪大眼睛,他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明湛裡吐出來的,***,老子吩咐你幹點兒事,推三阻四不說,還敢要銀子,景南一擼袖子,“你皮是不是?”就要武。
明湛說起來真有些怕景南,倒不是說智慧上輸給他,實在是武力上有所不及,景南的暴脾氣,發作起來,打了白打,明湛白挨著。
明湛屁往後挪,犟道,“君子口不手。”
“我是你老子!”這話擲地有聲,景南三分薄怒,手指頭兒虛指明湛的腦袋,“油鹽不進的混帳!道理都跟你講了,事兒因你而起,你給我辦俐落了。”
明湛撇撇沒說話,景南一拍桌子,“不然就了你的子,著腚在外頭挨揍。”
明湛倒吸一口冷氣,氣勢弱了三分,“你也得講些道理誒。”
“老子幹嘛要跟你講理,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白養你這麼大,說了你就去做,***廢話。”景南完全晉為活土匪,蠻不講理了。
明湛忙不迭要走,景南喚住他,下惡氣問道,“你要銀子幹什麼,手麼?”
“我又沒別的收,就靠那些俸銀月錢,能有多?平日裡打賞花銷,也不好出小家子氣來。以前都是母親拿私房給我,如今我這麼大了,哪好總要母親的己。”明湛低聲道。
景南指了指牆邊兒垂下的一細繩,明湛過去拽了一下,不一時李三進來了,景南吩咐道,“李明過來。”
大管家李明來的很快,景南問,“這幾年帝都的田莊鋪子收如何?”
鎮南王府產業厚,京郊便有百頃的上等田莊,城幾鋪面兒莊園,均有懂行的奴才管著,收不匪。另外還有一些蔽的產業是李明都不知道的。
李明忙回道,“去年莊子上收一萬八千兩的銀子,鋪子裡五萬三千兩,共計七萬一千兩,刨去各項花用,還有前幾年的收,庫裡有小二十萬的現銀。”
景南頜首,“這幾天收拾收拾,將帳冊到世子的院裡,以後這些產業就由世子打理,不必再跟我匯報了。”看向明湛,“帝都的花用向來從這裡頭出,你學著理財吧。”
景南揮了揮手,李明便下去整理帳本子了。房間又恢複了安靜,明湛時不時的看景南一眼,景南哼一聲,“的看什麼,有話就說?”
明湛腦袋過去,在景南耳邊小聲道,“您就大方一點兒,全給我唄。”這些產業有個屁用,關鍵是帝都的人手兒,報機構。
景南眸一閃,說時遲那時快,一只手閃電般的手,掐住明湛那張可惡的臭臉,狠狠一擰,罵道,“貪得無厭的方小說西!你就是欠!”
明湛痛的哇哇,“快松手,我還得娶媳婦兒呢。”臉上傷了,可如何見人。
景南這才撂了手,指著明湛的臉,一個字如舌綻春雷,氣勢十足,“滾!”
明湛顛兒顛兒的跑了,他只是提醒景南一聲,就算不給他,也休想給別人,那是他惦記的方小說西。不過,景南出手如此大方,明湛喜出外。在窗子外頭揚脖子喊一句,“那事兒我記得了。”
一個明菲而已,哪裡抵得上年收八萬兩的田莊鋪面兒,景南慷慨,明湛便說句話讓景南放心,結果景南更氣,混帳犢子,莫非老子是拿錢買的不?
帝都裡的銀錢,大都用來走禮或是置辦萬壽千秋的禮書,每年皆有富餘。先前明禮初來帝都時,景南本來給明禮打理,後頭啞明湛異軍突起,這小子沒個臉皮,還不會說話時便常指天劃地的指責景南偏心眼兒,死活要帝都權柄,景南應付都覺得吃力,哪裡還敢把帝都的產業給明禮,這不是將現的把柄遞給明湛麼?
這事兒,就一直耽擱下來。
今天明湛一提手頭兒窘迫,景南很有幾分不是滋味兒,想著明湛不是個花銷的,進項全無,的確是不方便。一時心便將帝都的產業給了明湛打理。現在想想,又頗是後悔。
李三進來奉茶,景南道,“那小子走了?”
“是,奴才瞧著世子歡喜的。”
真是廢話,得了本王的產業,能不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