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果然是你，西涼茉，看你這賤人如何狡辯！”韓氏又喜又悲，向外喚道：“去給我本夫人將國公爺請來！”

韓氏猶豫了片刻，忽然想起今早靖國公的態度，又想起養育自己多年的孃和丫頭、嬤嬤等一大批最親信的都已經死了，如今這些雖然都還是想方設法調進來的還算中心之人，但卻始終不是自小跟著自己的，韓氏總不放心。

立刻改了主意：“不，立刻給本夫人準備更進宮！”

打定了主意先去貴妃那裡請得旨意再說。

但老醫正忽然道：“娘娘進宮作甚，這四小姐上的毒只需要以薄荷葉、綠豆、桑葉、金銀花等等普通清毒之就能去除，最重要的是四小姐不能再沾院子中的秋之類，以後也都要多注意，不要在院子裡和房中種植香氣太濃之花，瘙敏之癥便不會再過敏復發，只是四小姐這次發作太嚴重，抓撓太過，臉上的這傷……恐怕多會留下痕跡。”

“你說什麼！”韓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老醫正愣了愣，以爲是爲西涼丹日後可能容有損而震驚，便寬道：“若是韓夫人想進宮求一些去腐生之，老夫倒是可以推薦一些，或許能稍微緩解一些。”

西涼丹指甲太長，所塗之蔻丹又有丹砂於其中，抓撓得臉上有的傷痕深達小半寸，若要全好而不留痕跡，確實很難，可惜了這樣一張花容月貌的臉，彼時，他可是記得這位西涼家的四小姐在宮廷中一曲清歌，雖然不若貞敏郡主一手畫皮絕技玲瓏心思一般豔驚四座，卻也甚爲座。

芳華月貌，更是那些小姐們之間一等一的，只是如今……到底可惜了。

“不，你是說丹兒只是花引起的瘙敏之癥？！”韓氏“哐當！”地一聲將一隻細白的窯瓷杯拍在桌子上，不可置信地怒道：“花敏之癥，怎麼會是那副樣子，丹兒分明是中了別人下的毒！”

正準備寫藥方的的老醫正嚇了一跳，隨即有些不悅地道：“夫人這是什麼在質疑老夫麼，西涼小姐如今脈象雖略顯虛弱弦沉，但卻並無中毒的跡象，這些擾與上的紅腫皰疹都是因爲時令正是花所開，爲花所侵之故。”

另外靖國公派來專門驗毒的軍醫也順手將最後一瓶子茉莉胭脂放回了托盤中，恭謹地道：“夫人稍安毋躁，在下驗過這裡面的所有脂與香、口脂，確實沒有發現任何毒。”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你們再細細查查，必定是有人在這些東西里下毒！”韓氏還是不能相信，但西涼丹的飲食這些日子都是親自命人監管，如何能在裡面手腳，只有這些胭脂香，而西涼丹在和西涼茉關係惡化後都不捨得扔的。

不得不說韓氏浸宅多年，在這些事上的嗅覺相當敏銳。

只可惜……

“夫人既然不相信老夫的醫，只管另請高明。”醫正大人臉含青，很是不悅地提起藥箱就要走，原本在宮中除了那首要的幾位正經主子，哪怕是貴妃娘娘都不由他負責，如今不是看在靖國公曾在軍中對自己的侄兒多有照顧的份上，他也不會來。

“醫正大人，請留步，是兒媳不懂事，若有開罪之，還請大人恕罪。”一道蒼老溫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醫正大人看到來人竟然是一直臥病在牀的老夫人，曾經汝南王爺的郡主，在皇親貴族間也算是德高重的老人了，說話也如此客氣，便放緩了語氣道：“老夫人客氣了。”

“母親……。”韓氏有些尷尬，揪了手絹也不知要說些什麼。

“既然要照顧丹兒，自去就是了。”老太太眼皮微擡看了一眼，冷淡地道。

韓氏只覺得如獲搭設，對著老醫正大人匆匆行了禮，便退到屏風後，只餘下老太太與醫正談。

“醫正大人，我的四孫，真的只是過敏的癥麼？”老太太在上姑姑的扶持下，坐在了紅木鑲嵌貝寶的用圓桌邊，擡起頭鄭重地看著老醫正。

老醫正肯定的捋著鬍鬚點頭：“老夫肯定。”

老太太笑了笑：“既然是老醫正大人說的那必然沒有問題，金香替我送一送老醫正。”

金香立刻上前，捧了一隻墜著古玉的金香囊並一封金子送上，老醫正雖然並不客氣地將金子收了，但卻拿著那隻古玉掂了掂，對老太太笑道：“還是老太太瞭解我這老兒好這一口。”

說罷，負手而去。

送走了老醫正，上姑姑屏退了左右，自己也退到了房間極爲不起眼的角落。

老太太淡淡地開口：“怎麼，還不出來認錯麼？”

韓氏這才走了出來，面容忐忑地低低喚了聲：“老太君。”隨後咬著脣，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掩面泣道：“兒媳知錯了，求老太君看在兒媳二十多年爲著這個家上下持的份上幫兒媳一把。”

老太太面容慈和，只是眸卻異常地淡漠，只搖搖頭：“你老了，是不中用了，連一個小丫頭都能看破你的伎倆，你卻鬥不過。”

韓氏目閃爍：“老太太，兒媳不懂您說什麼，只您也知道西涼茉那丫頭不安好心，爲何不在爵爺面前揭穿的真面目，爲兒媳和丹兒、仙兒討個公道。”

“呵，老婆子說什麼你懂不懂都不重要，當初你怎麼對我兒邊的那些妾氏的，且不說其他上不得檯面的，就是十幾年來懷了孩子的張氏、養下兒子的陳氏、秦氏那幾個，都是命不久長，連著老婆子的孫子也都沒有幾個能活著到老婆子一聲的時候，老可曾說過你一句？”老太太輕品了一口進貢的上等龍井。

“母親……。”韓氏不由呆住了，瞬間汗流浹背，怎麼也沒有想到自以爲高明得毫無破綻的手段，在吃齋唸佛、謝客多年的老太太眼裡卻是班門弄斧，老太太竟然全都知道？

老太太冷漠地看了一眼：“別忘了，老婆子再如何不理事，也是皇室中長大，你以爲你的手段有多高明？你對付我兒的妾氏，甚至斷了我兒子嗣，得藍氏幾乎下堂，老婆子之所以不出聲，就是覺得在這府邸裡，你最有當家主母的氣度和心智。

這高宅大門本就是弱強食，那些妾氏連自己兒都護不住，留下子嗣又如何立足於暗流洶涌的朝堂之上，西涼家的骨必定要從骨子裡都是強悍與聰敏，可惜，這些日子你真讓我失。”

“母親，都是兒媳的錯。”韓氏跪伏在地，不敢擡頭，只覺得老太太的眼睛宛如兩隻森冷淬毒的刀在上剜著。

“丹兒和仙兒鬥不過茉姐兒，那也是們的命，不論茉姐兒是否我家骨，總是姓西涼的，若你連這一點都不明白，那就等著丹兒和仙兒爲的墊腳石就是了，我國公府邸總不能一箇中用的都沒有。”老太太冷冰冰地說完，起慢悠悠地在金香和上姑姑的扶持下漠然地離開了。

韓氏伏在地，許久才擡起子來，心中冷一陣、驚一陣、痛一陣，冷的是自己一舉一在老太太面前宛如跳樑小醜，驚的是老太太竟然能平靜地看著自己害死的親孫子，簡直是比爲保大爺和二爺兩個親兒子地位的自己更沒有人，痛的是老太太的意思分明是如果不能讓丹兒和仙兒強悍起來，那麼老太太是絕對不會手救們這沒有用的丫頭的。

而且，依著老太太話裡的意思，竟然是要讓丹兒或者仙兒替了西涼茉去和親，只因爲西涼茉更有用！

這明明就是斷了們母的退路，若是不能將西涼茉扯下來，那麼要死的就是們母了。

韓氏垂著眸子，粲然冷笑，是，原本，就和藍氏早就不死不休，如今不過是對上了兒，那又如何？

……

老太太在那一頭與韓氏一番談，第二日一早，西涼茉這一頭也立刻得到了消息。

“哦，抱病那麼些日子的老太太竟然深夜出門了，看來丹姐兒的面子夠大的。”西涼茉捻花微微一笑，眼裡有細碎的亮一閃而逝，鋒芒畢。

一旁恭敬地垂著手的白珍長著一張彎目，圓鼻，脣角翹起，似不笑也含三分，笑瞇瞇地道：“大小姐，是否需要往老太太的院子裡安些人手？”

“不必了，安了也不過是些連院子都進不去端茶倒水的，老太太那是出了名的釘不進，水潑不，韓氏努力了二十年都沒有做到，咱們也不必太過著急。”西涼茉了一把金進自己的籃子，微微一笑：“老太太這是要手院子裡的事了麼？”

如今西涼仙的廢了，整日裡躲在房裡不肯見人，西涼仙的臉也毀了，老太太也是該坐不住了，總該換顆棋子拿了，就是不知道，老太太打算怎麼做呢？

……

但等了幾日，也沒有看見老太太院子裡的人有什麼異，只是韓氏似乎收斂了許多，連原本熱衷於與黎氏爭權鬥勢都勁似乎都歇了不，

倒是沒過兩日，西涼本家的管家並幾個管事娘子、大丫頭親自上門來接人了。

靖國公聽聞了這個消息，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最終還是喚了寧安過來吩咐了幾句，寧安有些猶豫地看了看靖國公，還是點頭後告退了。

黎氏親自爲西涼茉的出行打點了許多，忙前忙後，就是慎二太太也不住自己老爺的連帶罵，趕鴨子上架地過來爲貞敏郡主出行做些場面工作，不得不來到了西涼茉所居的院子裡。

如今西涼茉的無名小院雖然還在府邸最偏僻之，但已經擴建了數間小巧廂房與小廳。

院子前也重新挖了一個睡蓮池與後面的蓮花池全部連在了一起，架了一座緻的白玉橋通向院門，也是明面上看起來唯一的進出主屋與院門的出路，不但看起來別緻幽雅，更斷了一些人試圖聽牆角的念頭。

如今無名小院已經更名爲蓮齋。

慎二太太跟著黎氏，目閃爍地匆匆來送了禮之後，就一溜煙地趕走了，黎氏卻笑盈盈地和拉了好一會家常，又問了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倒是真意切。

只因當初黎氏初掌家的時候，還有那得了韓氏授意，而故意與之作對的奴僕，又或者原本是韓氏的人在那掌管採買之類的位子上，如今新上任三把火，卻到了他們這些老奴僕手上利益，而故意給韓氏找茬，甚至懶耍不做事，卻把責任都賴到黎氏頭上。

害得黎氏連連被老太太責罵，就是國公爺臉子上也不好看，畢竟當初是他指了黎氏掌家。

黎氏也曾被氣得飯都吃不下，直掉淚，後來也不知西涼茉是怎麼知道了，竟然直接把所有管事娘子和各管事都召集在了一起，說是聽取大家意見，那一大批人自然爭相說黎氏的不是。

西涼茉也都記下了，誰知最後忽然一翻臉，將那些鬧得最起勁的，在暗挑撥的那一批人都抓了起來，那白嬤嬤不知去哪裡又捋了許多他們的私帳出來，歷數他們的罪名，就是罪名輕點的，也都被安上了惡奴欺主的名頭，竟然全部都活活打死或者發賣了。

只道是若有再犯，一家大小全部打死或者發賣進寒苦下作之。

這流花議事堂前再次流遍地，哀嚎不止。

那毫不怕傷了鶩，這般冷酷的雷霆手段，將所有的奴僕都鎮住了，西涼茉便款步離去，只將提拔新人的權力給了黎氏。

於是黎氏這引發火苗之人，卻了衆人爭相討好的對象，加上原本就是手段也了得之人，將這國公府邸也治理得井井有條，老太太那也挑不出禮來。

黎氏對西涼茉所施予的援手是相當的激。

送走了黎氏，白珠回來捧著一匣子黎氏送的緻珠玉笑道：“黎三太太對郡主倒是上心，這些都是三太太送給郡主去本家打賞下人的。”

果然，那些珠玉都用了一個個小錦帶裝著，可見黎氏之細心。

西涼茉著一個小袋子沒說話，倒是白珍沒好氣地點點白珠的頭：“你這丫頭也不長點兒心，什麼人送的東西都收，那三太太爲什麼方纔不送，走的時候塞你手裡，郡主沒發話的東西，都不能收！”

白珠有點兒發楞：“爲什麼？黎三太太不是咱們這邊的人麼？”

白珍一副很頭疼地樣子，繞著轉了幾圈，擺著手對著西涼茉嘆道：“郡主，瞧這珠兒屬豬的，又整日‘珠兒’‘珠兒’的著，原來真是那八戒投胎的。”

一句話惹得西涼茉忍俊不地掩脣大笑，白珠一臉茫然又有些傻乎乎地笑，毫不介意的樣子，西涼茉才忍著笑對白珍道：“好了，好了，你就別欺負了，珠兒沒你心眼子多，卻和白晶一樣是個實心眼的，這也沒什麼不好，東西也不是什麼貴重的，如今我留下就是了。”

至這樣的人，不用擔心的忠誠度。

隨後，白珍才著腰對著白珠笑道：“你呀，只要記著，咱們的主子只有郡主一個，除了咱們這些人，沒有別的人是自己人，這個世上沒白吃的餅子，誰知道以後三太太還是不是自己人，你離這後院子裡的其他主子遠點。”

白珠這才似有些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自己和白晶確實不如白珍這樣靈巧機敏，也不如白玉的行事穩重細心，難怪沒提上一等丫頭，心服口服。

西涼茉看著兩個丫頭，想了想，又喚了院子裡其他所有的丫頭都過來，囑咐了一番。

很快就要前往西涼本家住上一些日子，韓氏母在府邸裡畢竟有二十多年的積威，不是朝夕可除，何況還有個態度不明，實力不明的老太太。

黎氏掌家時日尚淺，未必能應付得了，在自己不在的時日裡，蓮齋裡的人都低調行事一些，多一事不如一事。

也能省下被敵人拿把柄的機會。

衆人都點頭應了不提。

且說這第二日一早，黎氏親自送行，西涼茉也自點了白蕊、白玉、金玉並著兩位嬤嬤和四個私下悄悄培養起來的名爲小廝實爲護衛，準備一同去本家。

臨出門，韓氏也來相送，雖然也是冷冰冰地模樣，但難得地沒有出言諷刺，只是在門邊站了站，就說自己的子不適，讓邊的嬤嬤扶了離去，西涼茉看著的背影，對於韓氏突如其來的轉變與西涼仙長久的沉寂，總有一點不太好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