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下顧不了那麼多,先把救出來要,要扳倒嚴世蕃,日后還會有別的法子。”陸繹道。
陸炳惱怒道:“一派胡言!當下就是最好的時機,一旦錯過,嚴黨反撲,恐怕連你我的立之地都沒有了。再說,你以為你出口供,嚴世蕃就會放人?以他的為人,你手中沒了他的把柄,只能乖乖任由他擺布。”
聽到最末一句,陸繹再無話可說,他確實忽略了這點,又或者說他故意不讓自己去這麼想,因為至出口供,今夏還有一線生機。
“我安排人去搜查,你拿一份假口供去找嚴世蕃。”陸炳道,“雙管齊下,希那姑娘福大命大吧。”
陸繹無法,只得帶上一份假口供,重返刑部大牢。
“這是口供,但是你得先把的下落告訴我,我才能給你。”陸繹看著嚴世蕃道。
嚴世蕃斜歪在太師椅上,瞥了眼他手中的那袋卷宗,開口便道:“假的把?”
“真的。”
陸繹面不改心不跳。
“丟進來給我看看。”嚴世蕃道。
“你得先告訴的下落。”陸繹重復道。
嚴世蕃仰頭從窗口看了看天,嘆息般道:“已經不早了,你知曉里面扎進六長釘,慢慢地往外流,過多久人才會死麼?我試過,人不用等流就會死,只能撐住二日。我估著,以的小板,應該熬不過今夜去。”
聽著他慢條斯理的話,陸炳幾乎快被瘋,面上卻必須裝得鎮定自若。
“你告訴我在哪里,我把口供給你,來得及。”
嚴世蕃勾一笑:“我告訴了你,你又怎麼可能把口供給我?”
“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就會做到。”陸繹道。
嚴世蕃瞇眼,探究般的看著他,過了半晌,又笑了笑,點頭道:“好,我就信你這一回,在……沈家。”
“哪個沈家?”
“把口供給我。”嚴世蕃笑得一派輕松。
陸繹遲疑片刻,將手中的卷宗拋給他,復問道:“哪個沈家?”
“這就得靠你自己猜了,天不早,你可得好好猜才行。”
嚴世蕃笑得十分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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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
京城那麼大,姓沈的人家至上百戶,他到底把今夏藏在哪一。
陸繹回到南鎮司,此時陸炳已經命人去前去搜索,但尚未有眉目。
“沈家?”陸炳皺了皺眉頭,在鋪開來的京城地圖上搜尋著,嚴家在京城中的數十家業都已標注出來,但并無一與沈家有關聯。
此時有出去收集消息的人回來稟道:“昨日有人看見袁今夏與一位老丐在一起,在城外,還有城里關帝廟附近出現過。”
老丐?莫非是丐叔?!
那麼沈夫人呢?不是一直與丐叔在一塊麼?
沈夫人、沈夫人……陸繹驟然想到,嚴世蕃口中的沈家莫非是沈鍊的家。
“爹爹,沈鍊的家在何?”
陸炳想了想,指腹從地圖上劃過,最后停留在剪子巷的位置。陸繹一,剪子巷就在關帝廟的旁邊,重重一拳錘到桌上:“對了,沈家就是沈鍊家!”
半分也不耽誤,隨即他便沖了出去。
生怕他孤一人吃悶虧,陸炳急忙召集人手,速速趕過去。
沈鍊舊宅,厚重斑駁的門,和掛在上面的銅鎖,都沒能擋住陸繹,兩掌過后,門板砰然倒地。靜這般大,驚得里頭的侍紛紛探頭張。
滿腹焦灼,陸繹一踏里面,便亮出錦衛制牌,朗聲道:“府辦案,里頭的人全部出來!”
沒人敢出來,只有人在探頭探腦。
陸繹大步進了堂屋,抓過一名躲閃不及的侍,問道:“嚴世蕃抓來的人呢,在哪里?說!”
他的氣力甚大,拽得侍胳膊生疼,侍指了指下面,聲道:“在下面,從屏風后頭的樓梯下去就是。”
此時陸炳也已經趕到,率領著數十名錦衛。原本躲在暗的黑人見勢不妙,暗暗逃走。
陸繹快步從樓梯下去,看見了房間里頭被捆住手腳的沈夫人,他忙就要上前替解開繩索。
“小心,醍醐香,”沈夫人朝他喊道,“快!把堂屋里頭那盆白花端到外頭,找侍要解藥。”
看神張,陸繹雖然未完全弄明白的意思,仍是按的話,快步上樓把桌上的那盆白花直接扔出去,然后向被制住的侍要解藥。
侍看到那麼多錦衛,早就嚇傻,乖乖把解藥掏出來。陸繹帶著小瓷瓶復回到沈夫人旁。沈夫人讓他先嗅一嗅,這才松了口氣。
陸繹替解開繩索,同時問道:“今夏呢?”
“被關在上頭了,我帶你去。”
沈夫人顧不得發麻的腳,領著陸繹去此前關押丐叔和今夏的房間。此時看守的人都已經逃走,屋只剩下傷痕累累的丐叔。
“今夏呢?在哪里?”
還是看不到今夏,這讓陸繹心里一陣陣地發慌。
丐叔艱難而虛弱道:“今早嚴世蕃把帶走了。”
今早就帶走了?!
陸炳已命錦衛徹底搜查每一個房間,沈家舊宅不大,一會兒功夫就已搜查完畢,沒有找到今夏。問侍,除了搖頭就是哭,問不出結果來。
不愿放棄,陸繹自己又搜了一遍,仍舊沒有找到。
不在這里!
嚴世蕃耍了自己?
陸繹的心往下沉,仿佛要沉到一個無底深淵。
天已經漸漸暗淡下來,究竟在會哪里?
不得已,陸繹重新回到刑部大牢,復站到嚴世蕃的牢房外。
嚴世蕃在便桶里解過手,慢悠悠地邊提子邊看著他,笑得得意之極:“如何,找到人了麼?”
“你騙我,本不在沈家。”
“說話要厚道,明明是你騙了我。”嚴世蕃朝桌上那疊紙努努,隨意拿了兩張了手,然后丟到地上,“這是我要的東西麼?本不是,你在和我耍花樣,相較而言,我可比你實誠多了。”
“到底在哪里?”
陸繹怒吼出聲,他已再無耐心,雙手抵在鐵欄上,力量之大,整片連在一起的鐵欄都在震。
他越怒,嚴世蕃就越歡愉。
“……已經是上燈時分了。”嚴世蕃偏頭去看窗外,心甚好道,“我知曉你急,再一會兒,等過了亥時,你就不用急了,因為就算找著了也沒用了。”
“砰!”
陸繹重重一拳砸在鐵欄上,整片鐵欄嗡嗡作響。
“你求我吧。”嚴世蕃施施然往太師椅上一坐,“你求我,說不定我心一,也許就給一條生路。”
陸繹看著他,似在判斷他的話是真是假。
嚴世蕃笑看著他,翹起的腳一晃一晃的。
“好,我求你,我求你告訴究竟在哪里。”陸繹靜靜看著他。
嚴世蕃慢吞吞地晃著腳:“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這事兒不用我教你吧。”
陸繹袍,單膝跪下。
“咳咳。”嚴世蕃故意咳了兩聲,“一條可沒什麼誠意。”
陸繹沒言語,正預備跪下另一條,忽然聽見監牢通道那頭傳來一個聲音。
“不用跪他!”
楊程萬一瘸一拐地從那頭行過來,將陸繹拉起來。
“當年,有人為了救自己爹爹,跪在嚴嵩門前,日夜磕頭,直到流滿地,嚴嵩父子二人都不為所。你以為你這一跪,他就能告訴你今夏的下落麼?”
嚴世蕃斜眼睇楊程萬:“老頭子,你這樣掃我的興,可不好?”
楊程萬不理會他,只朝陸繹道:“我們走!”
“楊前輩,今夏……”
“我相信,以我的追蹤,可以找到線索。”楊程萬拉著他,邊行邊道,“你不要在此耽誤工夫,此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訴過你。”
后面傳來嚴世蕃的冷笑:“我的話句句屬實,只是你們自己沒本事,找不到人。”
復回到沈鍊舊宅,楊程萬拖著,認真細致地查看每一痕跡。
嚴世蕃此人自負之極,他既然說自己的話句句屬實,那麼今夏很可能還在這間宅子里,可究竟被藏在哪里?
這件宅子被嚴世蕃翻修過,地面上所鋪都是堅無比的玉石,很難留下痕跡。饒得是楊程萬,也只能在屋中找到些許線索。
“應該是在這里,被釘上……”
楊程萬指著地上的星星跡,沒有說下去,陸繹已經知曉了。
“之后,應該是被人抬出去了,門檻上有新鮮的劃痕,再往前……玉石太,沒有留下有用的線索。”
楊程萬也是鎖眉頭。
暮深沉,陸繹心底一陣陣地發慌,他必須以極大的自制力來讓自己集中神,把嚴世蕃說過的所有話在腦中重新過一遍,以便能篩出有用的信息。
別離……
六長釘……
慢慢地往外流……
兩日不到的景人就會死……
以的小板,撐不過今晚……
過了亥時,找著也沒有用……
等等!陸繹驟然發現其中有哪里不對勁,丐叔說嚴世蕃是今早把今夏帶走,也就是說,很可能是早上把釘上別離,不會是更早。
那麼,至應該撐到明日,嚴世蕃為何說撐不過亥時?
陸繹雙手地握在玉石欄桿上,痛楚之極地皺著眉頭,恨不得自己能立時想出其中的緣故。
長釘并沒有刺要害。
人,是因為失過多才會死。
亥時之前。
……那麼,是因為今夏的流得更快?
他是如何讓的流得更快?
他低垂著頭,欄桿下的流水映著月,波粼粼……水!是水!他突然就明白過來了。
傷口浸在水中,就會流得更快,嚴世蕃一定是把今夏浸在水里頭了!
他躍水中,水花四濺,驚得其他人紛紛過來。
“繹兒,你作什麼?!”
陸炳被他駭了一跳。
“在水里!我想到了,在水里!”陸繹在水中朝爹爹喊道。
眾人紛紛提著燈籠,照亮水面,幾名懂水的錦衛也跳下水來幫他尋找。水池不大,但有假山和小橋,陸繹潛水中仔細搜查每一角落。
終于,在橋下暗的凹找到了被釘在木偶上的今夏。
僅有頭部出水面,已保證呼吸無礙,脖頸以下都浸在水中,氣息弱到陸繹都探不出來,只覺得整個人都是冷冰冰的。
人偶甚是沉重,陸繹一下子又不敢將長釘拔出,只能先與旁人合力,將今夏連同偶人抬上岸去。
“今夏……”
上冰冷之極,瓣白得一都沒有,陸繹手想探的脈搏,卻因過于張,他自己的手抖得不像話。
陸炳上前,親自探了今夏的脈,沉聲道:“還活著。”
聞言,陸繹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沈夫人上前來,看今夏這等模樣,心疼萬分,忍著淚將的傷口查看一遍,道:“現在氣息太弱,一拔長釘,可能會支撐不住,得先讓服下老參湯,吊著命,才能開始拔釘子。”
陸繹連連點頭,忙命人去備參湯。
接下來整整一夜,煎好參湯,慢慢喂今夏服下,然后將的六長釘一一拔出。每拔出一,涌出來,今夏的就不住地抖,對于陸繹來說,都是一場折磨,生怕就此離自己而去。
終于,長釘盡數拔出,傷口也都敷好藥,沈夫人已是滿頭大汗。
陸繹握著今夏的手,守在的床前,寸步不離,目膠著在臉上,不曾有片刻稍移。
門外,陸炳看著自己的兒子,嘆了口氣。
楊程萬看著他們,心中百味雜陳,只覺得兩個孩子著實命苦。
這一劫總算是過去了,丐叔還活著,今夏也還活著,沈夫人已經對上蒼激涕零,便是見到陸炳,心中也再無任何復仇執念,平靜之極。
昏迷了兩天兩夜之后,今夏才算蓄養了些氣力,睜開眼睛,看見沈夫人在床邊坐著。
“姨……”輕聲喚道。
沈夫人向,聲道:“你醒了?不?”
“姨,你沒事吧?”今夏想起來,“叔呢?”
“都沒事了,放心吧。”沈夫人了的臉,“……盛一碗紅豆湯給你喝,好不好?”
今夏這才安心,顰眉想起自己最后是被沉池中,池水冰冷:“姨,是誰救了我。”
沈夫人將今夏扶坐起來,一面喂喝紅豆湯,一面將所發生的事說給聽。
“……陸繹守了你兩日,我看著眼里,他對你是真的很好,”沈夫人嘆了口氣,“后來是聽說他爹爹子不好,又見你脈搏已經平穩,他才走了。”
今夏看著床邊,想著陸繹守在這里的模樣,心中酸楚,連忙低頭喝紅豆湯掩飾。
對家里頭今夏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加上當捕快,常常不著家,又因是公事,家里頭不好追問,時候長了也就習慣了。這幾日一直住在外頭養傷,托楊岳告訴家人自己出差去了。好在長針不深,傷口也小,愈合起來較快,主要是因為失過多而虛弱,吃了幾日紅豆湯和豬肝湯,加上各種補的藥材,已好了許多。
行自如時,才回家去。袁陳氏見憔悴的模樣,駭了一跳,追問又問不出什麼來,好在孩子全須全尾地回來,也就不計較那麼多,只讓好好在家休養,不許出去野。
這日,今夏爹娘都出去賣豆腐,家中只剩下袁益和今夏兩人。
袁益在院中搖頭晃腦地讀論語,正讀“吾與回言終日”,便聽有人叩門。
剛開了門,他便愣住了,門外站著一人,錦華服。
“袁姑娘在麼?”
“在。”袁益狐疑地看著他們,扭頭朝里屋嚷道,“姐,有人找你!”
今夏行出來,看見來人:“岑大哥?”
“袁姑娘。”岑福面凝重,“請隨我走一趟,有人想見你。”
見他面不對勁,今夏以為是陸繹出了事,心底一慌:“他出什麼事了麼?”
岑福卻不愿多言,沉默著請上馬車。
今夏心中七上八下,隨岑福一路馳去,見方向是往陸府無疑,愈發不安起來。陸繹若有要事,完全可以自己來見,絕對不會要來陸府,今日竟要往陸府,難道他了重傷,下不得地?
后角門早有人候著,岑福把馬韁給他,帶著今夏匆匆往里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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