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太爺充耳不聞,繼續往宅走。
蔣老太太愈發心焦,扯住他袖,“你倒是說話啊!那孽障到底怎麼說的?!是不是要與我們玉石俱焚?”
拉扯之下,蔣老太爺站定形,定定地凝視著,“玉石俱焚?”他輕聲重復這四個字。
“我猜對了,是麼?”蔣老太太急切地道,“若如此,也不怕,我們去程府,再去四房——那些憑據已經做好了,我們讓程家的人和四房看看,他們一定會擔心蔣徽敗名裂,拿銀錢給我們,我們可以趁機多要些……”
心頭所有的怒火、屈辱、痛苦,在這一刻,有了宣泄口。蔣老太爺深深地吸進一口氣,揚起手來,用盡全的力氣,給了一掌。
蔣老太太全無防備,被他這一掌摑得形倒地,眼前直冒金星。
蔣老太爺漠然地觀人此刻的狼狽。
他對這人,多年來,都有著不可理喻的癡迷——他是清楚的,也知道不對,但一直放縱那份癡迷,淡漠因而起的諸多是非。
他在面前,從來沒有尊嚴,任由掌控家事、擺布兒孫,只要留在自己邊,讓他每日心安樂、/。
打心底來講,他看重子嗣,卻從不在意孩子,關于蔣徽的那些事,重視的時候,是蔣徽無論如何都要退親。
他覺得自己被孫肆無忌憚地蔑視、頂撞,怒了,發妻又一直在一旁喊打喊殺,便毫不猶豫地選擇接譚家的條件,放棄孫。
但是,之后呢?如今呢?
事實證明,趕出去的那個孩子,是蔣家興衰的關鍵。
如今,但凡他出一點點差錯,他和兒子就要生不如死——董飛卿不是會隨意對誰放話的做派。
到了暮年,對人已無貪/,對的那點兒分,早已淡了。他若想給蔣徽、董飛卿像樣的代,懲這個人是首要之事。
為糊涂了大半生,到如今,他該為兒孫做些事了。
蔣老太爺看著角淌出鮮的發妻,一字一頓地道:“賤婦,我要休妻!”
此時的譚振亨,正在邱老板面前賠著笑臉討饒:“犬子糊涂,竟然壹夜之間便借了九萬兩的賭債,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邱老板那張對誰都和善的笑臉板了起來,與平時在人前的面孔判若兩人,“這話我就聽不懂了,你譚家近日對蔣家長房屢次出手,打量誰沒耳聞麼?蔣家長房都把家底掏給你們了,你也好意思說手頭拮據?”
譚振亨忙解釋道:“您也知道,最近不言上折子彈劾,有些跟著湊熱鬧起哄的,我總要把一些沒必要的閑話下去,不論是怎樣的手法,都需要花費大筆銀錢。”
邱老板神漠然,“那些與我無關。三日,你拿不出贖人的銀子,我就親手砍斷譚孝文雙手、雙腳——這是他借錢的時候立下的字據。而且,這種字據,早在三年前,他就立過一次,那次他走運,翻本兒了。這次,就不需我多說了。
“我們這個行當,一向是與宦、百姓、江湖都掛鉤,講的自來是江湖規矩,府亦默認這是愿打愿挨的事兒,從不干涉。”
譚振亨角翕翕,斟酌著應對之辭。
邱老板也不著急,閑閑地啜了一口茶。
他是半個江湖人,對蔣徽的安危,以前并不關。但到今早,他已通過種種門路探明局中人都沒參的全部。
他不是好人,從不是。但這并不妨礙他與董飛卿結,更不妨礙他為董飛卿的發妻出一口惡氣。
“沒有轉圜的余地。”邱老板放下茶盞,目冷酷,“說白了,你譚家當初不把人單勢孤的蔣徽的命當回事,如今,我又怎麼會把你的敗家子的安危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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