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大喝響自項龍右方,一名特別高大,看來有點份的行者,手持鐵排衆而來,由一棵樹後搶出,右腳踏前,左腳後引,俯傾上,在火下閃閃發亮的鐵直項龍心臟而來,又準又狠又急。項龍見他移時全無破綻,知道遇上行者裡的高手,不敢怠慢,左手飛虹使出墨子劍法三大殺招裡的“以守爲攻”,回劍收,劍尖,也不知要刺往敵人何,應付左側撲來的兩名行者;右手墨子劍則施出“以攻爲守”的“絞擊法”,化作一道長芒,遊蛇般竄出,和對方鐵絞纏一起。
墨子劍法最利以寡敵衆,雖同時應付兩方攻勢,毫不。兼且是著重覺而不重眼睛,所以儘管蒙上雙目,仍可與敵周旋,在這種黑暗的森林中,只憑外圍的幾個火把照明下,對項龍尤爲有利。
持行者想不到項龍忽然使出這麼妙的一招來,有若狂龍出,勁道驚人的一,上對方木劍,頓生泥牛海的覺,虛虛,用不上半點力道。大吃一驚下,本能地後退,驀地小腹下劇痛,原來給項龍飛起一腳,命中要害。縱使他比一般人忍痛的能力強上十倍,仍要慘嚎一聲,往後仰跌,再爬不起來。這一腳當然與墨子三大殺招無關,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自不會墨守規。
另一方的兩名行者,還以爲項龍改採守勢,劍攻,哪知影暴漲,一人給齊腕斬掉右手,另一人大中劍,慘哼聲中,往後退跌,撞得己方想補空隙的人左僕右倒,一團。誰想得到項龍劍法如此妙狠辣,大別於墨子劍法一貫溫淳的風格。
烏卓的表現毫不遜,撞兩個敵人中間,手移到連鋌的中間,施出近搏的招數,雖給敵人的劍在臂上畫出一道口子,但同時刺其中一人口,另一敵人則給鋌尾回打,正中耳門。
倏忽間兩人推進數丈,背後弩機聲響,兩人同時閃往樹後,弩箭空。他們雖殺傷對方多人,可是行者武士水般由四周涌來,形勢非常不利。項龍見勢不對,飛虹劍回到鞘,探外袍裡左手拔出飛針,連續施放。此著大出敵人意料之外,登時有數人中針倒地。對方見項龍手揚,立有人傷或僕死,如施魔法,紛紛避往樹後。兩人那敢遲疑,朝暗黑疾進,剎那間沒林木深。行者們給拋在後,仍紛紛追來。
另一個問題出現,在這種漆黑中逃亡奔走,哪看得到滕荊兩人留下的暗記,幸好就在此時,左前方遠傳來一聲夜梟的鳴,維妙維肖。兩人知是荊俊這狡計多端的小子弄鬼,大喜下循聲去。樹林愈趨濃,積雪深厚,舉步維艱。不知撞斷多樹枝,前方上空一點火,像星火般掉下來,原來是荊俊手持火熠由樹上輕輕鬆鬆跳下來,向兩人眨眼道:“這邊走!”
兩人如遇救星,忙隨他去。不一會奔上斜坡,來到一塊大石上,上方叢林見郭家出來的燈火。滕翼巍然現石上,單膝跪地,手持大弓,臉容肅穆,凝視下面迫來的火和人聲。三人來到他後。
烏卓奇道:“你想幹什麼?”
滕翼沒有答他,烏項兩人大奇,在這種林里本看不清楚敵人,強弓勁箭何來用武之地?驀地下方慘連連。
荊俊雀躍道:“掉進去哩!”
他們是優秀的獵人,自是設置坑的一流高手。“颼!”一枝勁箭,離開滕翼扳滿的強弓,林,慘嘶應箭而起。
荊俊佩服地道:“滕大哥的‘夜林箭’名震韓境,耗子都避不過。”
說話間,滕翼以驚人的練手法,連三箭,真的箭無虛發,必有人應箭慘。忽然項烏兩人發覺下面再沒有半點火,原來持火把者無一倖免的被滕翼殺,火投雪地,立即熄滅。滕翼的勁箭一枝接一枝往下去,每箭必中一人,聽得烏項兩人五投地,心想幸好他不是敵人,否則死了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滕翼放下強弓,淡淡地道:“沒有人再敢上來!”
荊俊跳起來道:“我們早綁好攀索,劈開通路,只要沿索而上,可及時到郭府赴宴。”
項龍想不到這麼容易突破趙墨的重圍,可見戰略實在是至爲重要的事。再想到可在嚴平上試試三大殺招的威力,不由涌起萬丈豪,低喝道:“我們走!”
郭家山莊位於山丘高,沿山勢而建,雖不及烏氏山城壘堡森嚴的氣勢,卻多出烏氏城堡欠缺的山靈水秀,宅前是兩列參天的古柏,大門燈火通明,左右高牆掛風燈,亮如白晝。項龍在門口報上姓名,立時有自稱是管家高帛的中年男人,親自爲他們引路府。通過一條兩旁園林小築的石板道,一座巍峨的府第赫然矗立前方。只看宅第的規模,便知郭縱富比王侯的家。
路旁兩邊廣闊的園林燈火,採的是左右對稱的格局,使人到腳下這條長達二十多丈的石板路正是府第的中軸線,而眼前華宅位於園林世界的正中。園設置兩亭,架設在長方形的水池上,重檐構頂,上覆紅瓦,亭頂再扣一個造型華麗的寶頂,下面是石砌臺基,欄桿雕紋。先不論奇花異樹、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只是兩座亭子,盡見營造者的品味和匠心。
園植的佈置大有心思,以松柏等耐寒的長青樹爲主調,配以落葉樹和四季花卉,組濃郁的綠化環境,現在雖是滿園霜雪,雨雪飄飛,仍使人想起春夏時的景。林木中不時看到由別搬來的奇石,倍添園林清幽雅緻的氣氛。
主宅在園林的襯托下,氣象萬千,比之趙宮不遑多讓,乃坐北朝南的格局,面闊九開間,進深四間,呈長方形,上有重檐飛脊,下有白石臺基的殿式大門。宅前還有小泉橫貫東西,上架兩座白玉石欄桿的石橋,宏偉壯觀得使人難以置信。
荊俊這長居山林的小子看得目瞪口呆,湊到項龍耳邊低聲道:“這樣大的房子,怎睡得著覺呢?”
項龍見管家高帛遙遙在前領路,聽不到他們的對答,笑應道:“摟個人兒,還怕睡不著嗎?”
荊俊立時眉飛舞,顯是想到今晚回烏府後的節目。項龍想起趙宮,忍不住聯想到香魂已杳的趙妮,憶起在園與調的人景,心中絞痛,恨不得自己兩刀來減輕噬心的痛苦。待會還要和趙穆虛與委蛇,自己是否忍得了呢?
滕翼見他臉忽轉蒼白,明白到他心事,手過來用力抓他一下臂膀,沉聲道:“大事爲重。”
兩人換一個眼神,泛起肝膽相照的知己覺。項龍強下心傷痛,迫自己腦空白一片,步上石橋,踏著長階,往府走去。府筵開十六席,分列大堂左右。當項龍四人時,其它客人均已到齊,郭縱殷勤迎客,爲他逐一引見諸人。
趙穆今晚示威的帶來一羣家將,看他們彪悍的外型知是厲害的劍手,主從十二人,佔去四席。嚴平白巾麻,孤一人,腳上破例穿上對草鞋,有種獨來獨往的驕傲和灑,若非有元宗的仇恨築在兩人間不能逾越的阻隔,說不定項龍會和他攀點,現在則只能以這時代最常用的方法——武力來解決。
初見面的趙氏武士行館館主趙霸,聽名字以爲他是個彪形大漢,其實他比一般人矮上許,可是骨骼大,一切向橫發展,闊背厚,脖子特別,與背形使人印象深刻的三角形,令人想到任你他脖子,休想能把他得斷氣。黝黑,顴骨顯,方形有如鐵鑄的面貌,閃閃有神,如銅鈴般的巨目,似充盈無盡的力量,移間自威勢和氣度,項龍亦看得有點心悸。他以前當特種部隊,打架乃家常便飯,最懂觀察對手,看到趙霸,立時把對方列最難應付的敵人行列。
趙霸有四個弟子隨他來赴宴,當然是一流的劍手,最引人注目是其中竟有一個趙致的年輕姑娘。乍看下並沒有奪人心魄的豔,但玉容帶著某一種難以形容的滄桑,配以秀氣得驚人的眼,瘦長的臉龐,的紅脣,極的魅力。尤其長玉立,比趙霸高整個頭,只比項龍矮上兩寸許,這麼高的姑娘,因大量運練的標準型格,予人鶴立羣的出衆覺。
趙霸和趙致等對項龍非常冷淡,介紹時略略點頭,表現出掩不住的敵意。當荊俊忍不住上下打量趙致,此更出不悅神,秀目閃過駭人的殺機,嚇得荊俊不敢再看。
另兩位客人赫然是趙穆的文武兩大走狗。大夫郭開生得仙風道骨,留著五綹長鬍,只看他眼睛滴溜轉,便知他正如雅夫人所說的滿肚子壞水,衆人中以他表現得對項龍等最是親熱,更使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把尖細的嗓子。將軍樂乘與郭開都是三十開外的年紀,兩眼若閉若開,似有神又似無神,予人耽於酒的印象,材瘦長,手足靈活,一將服,亦頗威勢。兩人均有幾個家將跟隨,佔去四席。
郭縱的兩個兒子,郭求和郭廷均爲平平無奇之輩,反是十多個家將裡,有個智囊人商奇,無論風度氣質,予人足智多謀、學識富的印象,不可小覷。
介紹過後,郭縱招呼各人座,首先請項龍坐於右方第一席的上座,項龍推辭不果,惟有坐代表主賓的一席。對面的主家席自是郭縱,接著依次是趙穆、趙霸和郭開。
項龍的下首則是一直面沉的嚴平,打下是樂乘,郭縱的兩個兒子陪於末席。事實上直至此刻,項龍仍弄不清楚郭縱爲何要設慶功宴,假設剛纔自己被人傷創,於郭縱面子上亦不好看。
酒過三巡,郭縱欣然道:“老夫一生伴著個打鐵爐做人,現在年紀大了,重的事給兒子,聞來只是踩踩窮山野地,找尋礦鐵脈,研究一下械兵刃的型制。對我來說,沒有東西比先聖魯公的手錄更珍貴,龍此次攜寶而回,別人或者不知龍的功勞多大,老夫卻最清楚。來!爲我大趙中興有乾一杯。”
衆人紛紛舉杯,只有嚴平不幾上酒。項龍心中苦,郭縱這麼一說,分明指趙國的興衰由他一手包辦,在這爭權奪位的時代,怎會不招人妒忌。果然趙穆和樂乘臉上閃過不悅的神,趙霸則兇閃爍,只有郭開仍擺出一臉歡容,嚴平則仍是那毫無生氣、半死不活的表。項龍留意別風格的趙致,每次舉杯,總是淺嘗即止,不像其它人灌得一滴不剩。
烏卓在項龍耳旁低聲道:“郭縱想害你!”
項龍點頭表示知道,揚聲答謝道:“郭先生過獎,末將只是奉大王和侯爺之命盡心辦事,所有事均聽大王及侯爺指示,末將幸好有點運道,不負所托,我看這一杯應敬的是侯爺。”
衆人慌忙向趙穆舉杯,項龍等自是邊飲酒邊心中詛咒,暗罵趙穆這殘暴的鬼。
趙致想不到項龍對答如此得,眼中亮起訝異之,細心打量項龍。趙穆的臉好看了點,哈哈大笑,欣然喝酒,好像功勞真是全歸於他的樣子。不過誰都知道以他的城府,絕不會被項龍區區數話打,表面的歡容只是裝出來給人看的。郭縱向立在後的管家高帛打個手勢,後者立時傳令下去,頃刻數十名婢穿花蝴蝶般捧著熱葷食,擺到席上,又殷勤爲客人添酒。項龍特別留意嚴平,他幾上只有青菜麥飯,顯見郭縱特別照顧他的“需要”。
郭縱哈哈一笑道:“老夫的宴會一向必有歌舞娛賓,但今天鉅子肯賞面來敝府赴宴,所以節目安排上有點改變。”
大力拍一下手掌,忽然十多個子由後方的兩扇側門擁出,幾個觔斗來到堂心立定,表演起各種既驚險又采的雜技百戲。當其中兩絕無可能地在另兩的肩頭凌空翻,換位置,再立定在對面下方的子肩上時,除嚴平外衆人無不拍掌好。
荊俊低聲自負地道:“看過我的手才拍掌吧!”
項龍爲之莞爾,荊俊始終是個大孩子,充滿好勝心。衆表演了變化萬千的迭羅漢後,在衆人掌聲中退出堂外。
郭縱笑道:“真正要向之喝采的人是致姑娘,我這些家婢的手,是由一手訓練出來的。”
衆人聞言忙向趙致喝采,其中又以荊俊得最厲害,使人惱笑皆非。趙致盈盈起立,淡淡還禮,似對讚賞毫不在意,予人甚有涵養的印象。
郭縱忽地乾咳兩聲,正容向項龍道:“老夫聽說龍與鉅子間有點小誤會,不若由老夫當個和事佬,把事解決。”
項龍心中大恨,郭縱似乎沒有一句話不爲他著想,其實一直在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原因自是因他項龍與烏家的關係。幾句話立即弄到他十分難堪,現在即使他肯出鉅子令,仍要開罪趙穆,因爲他把擁有鉅子令一事瞞著這鬼;但假若他不讓郭縱做“和事佬”,郭縱將有對付他的藉口。
幸好嚴平冷冷地道:“郭先生的和事佬做得太遲,現在本子和項兵衛的事,只能依從墨門的方式解決。”
衆人不問可知,那種方式舍武力再無他途。趙墨行者伏擊項龍一事,這些位於邯鄲權力最上層的人怎會不知道,亦明白嚴平方面吃大虧,種下不可解的深仇。
趙穆從容道:“一位是大王最看重的客卿,一位是大王最寵的前劍士,誰也不願看到任何一方有失,不若明天由本侯稟奏大王,由他定奪。”
郭開和樂乘立即心中暗笑,嚴平在趙國地位尊崇,最近對付燕國的侵時在輔翼守城上立下大功,對趙王仍是平起平坐,若把這事攤在他面前,不用說吃虧的是項龍。
敦縱方面,他與烏氏惈不和非是一朝半日的事,而有關烏應元和呂不韋的關係,是由他予趙王,現在烏家出了個這麼厲害的孫姑爺,無論如何也要毀掉。起先他並不明白趙穆的心意,經過言語試探,立時建立默契。不過現在孝王非常看重項龍,且有烏氏惈在後面撐腰,他們不敢公然明槍明刀對付這由無名小卒變有份有地位的年輕劍手,所以只好大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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