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穆先打出查察貞的牌子,哪知晶王后另有居心,爲項龍瞞真相。於是他選中劍高明,手下高手如雲且份超然的嚴平,告以元宗上沒有鉅子令的事,挑起兩人間的矛盾。再由郭縱借擺慶功宴爲名,實是製造嚴平殺他的良機。如此連環毒計,確是厲害。
趙穆此議出籠,嚴平首先反對道:“侯爺的好意心領,鉅子令乃本門至寶,一刻也不能留在外人手上,此事必須立即解決。”
衆人心中暗樂,知道嚴平要向項龍挑戰。
趙霸一陣大笑,吸引各人的注意力,道:“項兵衛宮宴與連晉一戰,聲震趙境,可惜趙某剛到別考較行館兒郎的劍技,未能目睹盛況,至今耿耿於懷。下面的兒郎均見識項兵衛的絕世劍,只是切磋質,希項兵衛不吝賜教。”
烏卓等均皺起眉頭,世上豈有這麼不公平的事,竟採車戰法。而且讓嚴平先清項龍的劍路,會對他提供大大便利。出乎衆人意料之外的,趙致倏地起立,抱劍來至項龍席前,含笑道:“請兵衛指點!”
項龍心道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呢?竟來向我挑戰,正要拒絕。滕翼向躍躍試的荊俊打個眼,這小子大喜跳了起來,一點幾角,凌空翻個觔斗,越過趙致的頭頂,落在後方,笑嘻嘻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傅對師傅,徒弟對徒弟,讓小子和致姑娘親熱一番。”
項龍等見他忽然變作項龍徒弟,又口沒遮攔,語意輕佻,均好笑。其它人見荊俊手靈活如猴,心中懍然,暗忖趙致此回遇到對手,因爲趙致向以靈巧多變名著邯鄲。
趙霸一向崖岸自高,極爲自負,暗忖項龍哪有資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中狂怒,冷喝道:“小致領教這位小兄弟的技藝!”
趙致知道乃師暗示下辣手,兼之最恨男人向調笑,應命一聲,猛一轉,長劍電掣而去,標刺荊俊心臟,姿態既,手法又疾又狠,確是第一流的劍法。衆人見突然發難,均以爲荊俊猝不及防,難以閃躲。項龍和烏卓的兩顆心提到嚨頂,怕他有失。只有滕翼像嚴平般毫無表,似若儘管地裂天崩,也不能使他臉上的有毫改變。
荊俊想不到對方不打個招呼,立即手。幸而他一生在山林出沒,在猛羣裡打滾長大,比這更兇險的況不知遇上過多次,哈哈一笑,使個假,似要往左橫移,到長劍臨,差之毫釐般往右移開,閃到趙致的左後側,比鬼魅還要迅疾。
趙穆和郭縱換個眼神,看出對方心中的驚異,項龍有此子爲助,確是如虎添翼,這樣看來,那烏卓和滕翼亦非泛泛之輩,不由使他們對項龍的實力,重新估計起來。
趙致夷然不懼,這一劍純是試探荊俊的反應,既知對方手靈活,叱一聲,兩腳一撐,離地而起,一個大空翻,手中利刃化作千萬點劍花,凌空往荊俊撒去。趙霸的人立即高聲喝采。
項龍見趙致劍法既好看又嚴,非只是花巧靈,心中大訝異,由此推知趙霸必然非常厲害。同時想到當日連晉號稱無敵邯鄲,趙穆、嚴平這些份超然的人,當然不會與連晉手,可是趙霸只是武館的主持人,爲何竟任得連晉橫行?心中一,似已捕捉到箇中因由,又不能清晰地描畫出來,那種微妙的覺,令項龍頗爲難。
場中兩手空空,只在腰間了把長匕首的荊俊,終於亮出他的兵。他手往懷一抹,一團黑忽忽的東西應手而出,先往趙致的右外檔,然後加速彎擊回來,“當!”的一聲擊中趙致長劍。
趙致的劍花立被撞散,人落地上。
荊俊那東西飛返頭上,不住隨右手的作在上空繞圈,原來是把半月形銀閃閃的“飛陀刃”,兩邊均鋒利無比,尤其彎若牛角的尖端,更使人到可怕的殺傷力。項龍還是初次見到他的獨門兵刃,暗忖若以之擊殺猛,當是不費吹灰之力。荊俊笑嘻嘻瞧著不知如何應付他武的趙致,一對眼趁機賊兮兮的上下打量。
趙霸喝道:“旁門左道的兵,怎可拿來在大庭廣衆中見人。”
一聲大笑在大門響起,只聽有人道:“趙館主此言差矣!天下間只有殺人或殺不了人的兵,有什麼旁門左道可言?”
衆人愕然裡去,大將李牧在十多名家將簇擁下,踏進門,後面追著高帛和幾名郭家的府衛,顯是不及通報,項龍趁機把荊俊喝回來。趙致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機,悻悻然回座去。
郭縱這老狐貍笑呵呵離座迎客,滿臉笑容道:“大將軍何時回來的,否則今晚怎也不會了你。”
李牧虎虎生威的目掃視全場所有站起來歡迎他的人,當他瞧到趙穆,虎目殺機一閃,迅速斂去,冷冷笑道:“希郭先生不會怪我不請自來。”眼睛盯著表尷尬的趙霸道:“館主負責爲我大趙培育人材,切莫墨守規,本將軍長期與匈奴作戰,見慣戰場上千變萬化之道,兩軍對壘,唯一的目的是勝過對方,哪管得用的是什麼武。”
趙霸氣得面發黑,卻是啞口無言。
李牧轉向項龍,語氣立轉溫和道:“龍立下大功,今天我來是要向你敬酒三杯,給我拿酒!”
這趙國除廉頗外的一代名將,甫至立即鎮懾全場,連趙穆這麼霸道的人,亦不敢出言開罪軍方的第二號人。樂乘和郭開更噤若寒蟬,不敢搭口。項龍心中訝異,想不到這代表趙國軍方的人竟會公然表示對自己的支持,使他不致勢單力孤,一籌莫展。只有嚴平仍踞坐席上,不賣賬給李牧。李牧亦不怪他,徑自和項龍對飲三杯,還坐項龍席。
烏卓等三人慌忙離座,由郭縱使人在席後另安排席位,安置他們和李牧的隨員。
各人坐定,趙穆乾咳一聲道:“大將軍風塵僕僕,不知邊防況如何?”
李牧冷冷地道:“鉅鹿侯還是第一次問起匈奴之事,本將此次趕回邯鄲,爲的卻是妮夫人的事,我徵詢過廉相國的意見,均認爲的自殺疑點頗多,故決定由軍方聯名上書,求大王徹查此事,侯爺乃一手理此事的人,當知李牧所言非虛,還要向侯爺請教。”
項龍恍然大悟,記起趙倩曾說過趙妮乃趙國曾大破秦軍的一代名將趙奢的媳婦,兼之因堅守貞節甚得人心,得軍方擁戴,所以趙穆不敢。現在趙穆膽包天把害死,他與軍方趙奢系統將領們的鬥爭再無轉圜餘地,變正面鋒,所以李牧現在毫不客氣,擺明要對付他趙穆。趙穆的臉立時變得非常難看,可是衝著李牧的軍權地位,仍不敢反臉發作。
郭開聲細氣地道:“妮夫人因思念亡夫,自盡而死,乃千真萬確的事,大王最清楚其中況。大將軍不把神放在邊防上,是否多此一舉?”
項龍想不到圓如郭開者,竟會如此頂撞李牧,可見軍方和趙穆一黨的鬥爭,已到白熱化的地步,再不顧對方面。
李牧不愧強的軍人本,仰天長笑道:“我們就是怕大王給小人矇蔽,故不能不理此事。爭勝之道,先匡,後攘外,若說此乃多此一舉,笑話之極。”
郭縱一向不參與任何派系的鬥爭,各派亦因他的舉足輕重而對他加以拉攏,使他左右逢源,這時見火藥味愈來愈濃,勢頭不對,打圓場道:“今晚不談國事,只談風月,老夫安排了一場采絕倫的人舞劍,請各位嘉賓欣賞如何?”
尚未打出手勢,嚴平沉聲喝道:“且慢!”緩緩站起來,拔出背後比一般劍長至一半的鉅子劍,冷然向項龍道:“項兵衛,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讓本子看看叛徒元宗傳你什麼絕技?”
由於嚴平份特殊,李牧也找不到和干預的理由。
項龍知道此戰避無可避,心想這一仗就當是送給元宗在天之靈的祭品,若非以衆凌寡,嚴平休想傷得這墨家大師的半毫!霍地立起,兩眼寒芒電閃,狠盯嚴平道:“誰是叛徒?鉅子你見到墨翟他老人家才辯說吧!”
嚴平怒哼一聲,顯是心中非常憤怒,移步堂心,擺開門戶。堂雀無聲,人人均知道嚴平的劍法深不可測,當然有人暗中好,有人卻爲項龍擔心。趙穆則在笑,若殺嚴平,儘管孝王知道項龍非得已,必然大大不悅。若嚴平殺了項龍,去此眼中釘,更是心頭大快。所以無論結果如何,對他均是有百利無一害。
項龍離開席位,出乎衆人意料之外的,他竟往對席的趙穆走去,兩眼寒芒閃閃,一點不讓地瞪著趙穆。趙穆和一衆手下泛起戒備的神,有人更手按劍把,準備應付任何對趙穆不利的行。
項龍來到趙穆席前立定,微微一笑,解下腰間的飛虹劍,連鞘放在趙穆眼前席上,淡淡道:“這把劍還給侯爺,它既曾痛飲囂魏牟的鮮,當沒有辱沒侯爺贈劍厚意。”再深深盯這與他有深刻仇的賊一眼,轉往立在堂心的嚴平走去。
囂魏牟雖因他而死,但真正下手殺囂魏牟的卻是滕翼,項龍這麼說,是故意激怒趙穆,同時讓他知道自己識破他的謀。還劍的行表示以後和他畫清界線,公開對抗。在這一刻,他連趙孝王也不放在眼,更不要說趙穆。亦只有這樣公開決裂,他方可得到廉頗和李牧等軍方的全力支持。
趙穆果然氣得臉陣紅陣白,難看之極。其它人還是首次知道囂魏牟給人殺死,齊愕然,紛紛頭接耳,李牧和嚴平無不閃過驚訝神。
不用再和趙穆這大仇人做戲,項龍大輕鬆,兩眼凝視嚴平,手拔出墨子木劍,心中涌出騰騰殺氣,像熱霧般蒸騰著,同時心頭一片澄明,萬緣俱滅,連元宗的恩仇也置諸心外,天地間只剩下他的墨子木劍和對方的鉅子劍,再無他。
嚴平雖然穩立如山,毫無破綻,可是項龍卻似完全明白敵人的所有向和意圖,一不地反映在他有若青天碧海的心境裡。這正是墨翟三大殺招“守心如玉”的心法,藉著奇異的呼吸方法,專一心志。與趙穆的決裂,更使他像立地佛,忽然得道的高僧,達到這種劍道的至境。
在旁觀者眼中,項龍忽地化作另一個人似的,淵亭嶽峙,靜苦止水,但又涵蘊炸的力量和殺氣。趙穆和趙霸同時泛起駭然之,他們乃用劍的大行家,自然知道這種境界,最能發揮劍的要。嚴平出凝重的神,他深明墨子劍法重守不重攻之理,欺項龍年輕氣躁,打定主意,決定不作主攻。若非項龍顯出如此可怕的氣勢,他絕不會這般忍手謙讓。
項龍眼落到對方的鉅子劍上。燈火下,有若暴長磷的劍散發一種無可名狀的璀璨芒,纖塵不染,可見極爲鋒利。心中不由奇怪起來,墨子劍法以拙爲巧,這種鋒快的長劍,不是與墨子劍法的神背道而馳嗎?除非嚴平另有絕活,否則這種劍絕發揮不出墨子劍法的華。想到這裡,心有計較,提起木劍,一步一步,緩慢有力的向嚴平迫去。
嚴平雙目出鷙厲芒。盯項龍雙肩。
大堂落針可聞,響起項龍似與天地萬象相合無間充滿節奏的足音。衆人泛起一種奇怪的覺,就似一切均在項龍的掌握中,萬向他俯伏叩首,豈知此正爲墨氏三大殺招的神。
項龍心湖浮現大梁鄒衍的觀天臺,憶起漫天星辰的景,心中涌起萬丈豪,一聲裂帛般的大喝,使出三大殺招以攻代守的招式,墨子劍似似吐,倏忽間依循一道玄奧無匹、含著理深義的徑路,直擊嚴平面門。
以嚴平如此沉狠之人,亦吃一驚,對方劍勢若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假若自己只採墨子劍法的守式,立時會陷於捱打之局,更驚人的是對方的劍勢剋制墨子劍法,偏又是墨子劍法中不能懷疑的招數,無奈下,鉅子劍化作點點寒芒,以攻對攻。
項龍正是要迫他施出箱底的本領,見計得逞,驀然後退,使出以守代攻其中的“回劍式”。
嚴平大喜,還以爲對方優越的劍法只是曇花一現,旋又落回墨子劍法的老套裡。他這套劍法乃出於自創,名爲“破墨”,專門用來對付墨門的敵人,所以對殺死項龍竹在,怎肯錯過如此良機,忙搶前狂攻,渾忘剛擬好以守爲主的策略。
項龍腦際澄明如鏡,見對方劍芒暴張,目標卻是自己的右肩,那亦是他故意出來的破綻。以守代攻乃墨氏三大殺式的首式,中包含一百二十勢,每勢均有一個破綻,而這些破綻無不是心佈置的陷阱,引敵人彀,把以守代攻的義發揮得淋漓盡致。見嚴平中計,哈哈一笑,閃電移前,嚴平登時刺空。項龍略一沉腰,墨子木劍電疾迴旋,不偏不倚重重砍在對方劍上。他知道嚴幹劍法高明,火候老練,絕不會輸於自己,縱使自己有三大殺招傍,始終是剛剛學會,未夠純,所以不求傷敵,但卻把握機會,以比對方長劍至重上三、四倍的木劍,憑自己過人的臂力,迫對方比拚勁。
嚴平立吃大虧,右手痠麻,鉅子劍差點甩手墮地。項龍亦心中懍然,原來嚴平表面看來瘦如鐵,臂力卻非常驚人,其反震之力,令他右手一陣麻痹。嚴平悶哼一聲,往橫移開,使出墨子劍法的守勢,門戶森嚴至潑水難進。
旁觀諸人看得目瞪口呆,項龍劍左手,由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木劍燕子翔空般彎向外檔,回擊而來,掃往嚴平右肩。嚴平那想得到對方左手使劍同樣厲害,右手氣尚未復元,不得已再退一步,變面向敵人,鉅子劍使出巧勁,斜挑木劍,意圖化去對手重逾千鈞的橫掃。
項龍大笑道:“你中計了!”木劍一絞,與對方寶刃纏在一起。
人影乍合倏分,表面看來兩人毫無損傷,但人人瞧出嚴平吃了大虧,臉蒼白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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