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龍暗忖若要在這種地方藏一支軍隊,由於有丘谷樹木的掩護,該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他以專家的眼,默默審視地勢,到心中有點把握,馳下山坡,往近河高地的主營方向奔去。犬吠馬嘶之聲,在空中盪漾。繡有“秦”字的大纛,正隨風飄揚,與天上的浮雲爭妍鬥勝。工作中的人員,見到統領大人,均肅然致敬。與衆鐵衛旋風般馳過一座座旗幟分明,屬各有份地位重將大臣的營房,來到高起於正中的主營。昌文君正監督手下在四周斜坡頂設立高達兩丈的木柵,加強對主營的保護。在這平頂的小丘上,設置十多個營帳,除小盤和朱姬外,其他均是供王族之用。
項龍跳下馬來,道:“爲何現在忽然加上高木柵?時間不是迫點嗎?”
昌文君道:“是呂相的意思,今早接到平原郡民變的消息後,他下令我督建木柵,限我明早前完。”
項龍暗好險,紀嫣然說得不錯,呂不韋對高陵君的謀早智珠在握,還裝模作樣來騙他,好教他失去防備之心,以爲呂不韋仍倚重他。
昌文君指著近河的一堆人道:“兩位副統領正在那裡與獵犬戲耍爲樂,我的刁蠻妹子也在該,穿白捆綠邊武士的就是,黃紫相間的是鹿丹兒。”接著低聲道:“大哥和龍說了嗎?”
項龍微一點頭,道:“咸多年青俊彥,令妹沒一個看得上眼嗎?安谷傒是個比我更理想的人眩”
昌文君嘆道:“谷傒確是個人材,與龍各有千秋,問題是他們自一起玩耍,像兄妹多過像,所以從沒涉及男之事。”頓頓續道:“我們大秦和東方諸國很不相同,婚娶前男歡好是很平常的事,嬴盈亦和不年青小子好過,沒有一段關係是長久的,到遇上你後才認真起來。”
項龍哂道:“對管中邪認真纔對,你兩兄弟把我架上場,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昌文君陪笑道:“我兩兄弟欣賞你吧!嘿!我們都不知多麼寶貝這妹子。其實老管也不錯,看他的手多麼矯捷,他只是錯跟呂不韋。”
遠傳來喝采聲,管中邪戴起甲制的護臂,閃如神地與其中一頭獵犬戲耍。
項龍召來疾風,道:“我去了!”
昌平君忙教人牽馬來,陪他往衆人圍聚馳去,在大隊親衛追隨下,兩人在人堆外圍下馬。
滕翼正聚會神觀察管中邪縱躍的步法,見到項龍,神凝重地走過來,與昌文君打個招呼,示意項龍隨他遠遠走開去,來到河邊一堆石旁,道:“這傢伙城府極深,在這種況下仍可把真正的實力收藏起來,非常可怕。”
項龍回頭去,點頭同意道:“他是我們所遇的劍手中最危險的人,使人莫測高深,我從未見過他氣或有任何震驚的表,只是沉著的修養,我已自問不及。”
滕翼微笑道:“但你的長卻是不會輕敵,換是荊俊,怎都不信有人可勝過他。”
項龍笑道:“是了!這小子到哪裡去了。”
滕翼道:“探場地去了,愈能把握田獵場的形勢,愈有對付莫傲的把握,你的傷如何?”
項龍道:“好多哩,仍是不宜奔走,否則會裂流。”
滕翼道:“今早我給你換藥,見已消腫,以你的質,過兩天該好的。”
項龍欣然道:“現在我倒要多謝齊人一箭,呂不韋要殺我,怕沒那麼輕易。”
滕翼愕然道:“三弟不是說呂不韋想與你修好嗎?”
項龍嘆一口氣,把紀嫣然的話說出來,順帶告訴他東郡民變和高陵君的事。
滕翼沉片響道:“高陵君的事由我去辦,必要時可用我們的兵團,這個功勞絕不能讓管中邪搶去。”
說時兩人眼角瞥見管中邪、昌文君、鹿丹兒和嬴盈等朝他們走過來,滕翼向他打個眼,低聲道:“我去找小俊!”先一步去了。
昌文君隔遠向他眉弄眼大聲道:“項大人,我們到箭場去試靶看,管大人有把鐵弓,聽說點力氣都拉不開來。”
項龍心中苦,昌文君當然是想製造機會,好讓他在兩前一殺管中邪的威風,只是他卻有自知之明,他的箭雖可列高手之林,但實遜於王翦或滕翼,甚至及不上死鬼連晉。管中邪只要差不過連晉,出醜的會是自己。
管中邪瀟灑地舉手以示清白道:“我絕無爭勝之心,只是兩位小姐和嬴大人興致,亦想項兄給小將一開眼界。”
項龍心中暗罵,裝出抱歉的表道:“怕要教管大人失,我上的傷口仍未復原,不宜用力,還是由管大人表演手。”
管中邪愕然道:“請恕小將魯莽,小將見大人行走如常,還以爲沒有什麼大礙。”
嬴盈俏臉一寒道:“項大人不是砌詞推搪吧!”
鹿丹兒則低聲吐出“膽小鬼!”三個字,拉著嬴盈,不屑地掉頭而去,並向管中邪聲道:“管大人!我們自己去玩耍。”
管中邪謙然施禮,隨兩去了,剩下項龍和昌文君兩人對視苦笑。項龍想起圖先的約會,乘機告辭,返咸城去。在路上想起兩不留面的冷嘲熱諷,並不覺得難,只奇怪自己變了很多。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混日子,什麼都爭強鬥勝,酒要喝最多,打架從不肯認第二。現在好勝心已大大減弱,事事均從大局著想,不會計較一時的敗得失。所以兩雖對他態度惡劣,仍不覺得是什麼一回事。或者這就是吧!
回到咸,趁尚有點時間,先返烏府,向陶方問得周良兄妹住,往見兩人。他們給陶方安置在東園供鐵衛住宿的一列房舍其中之一,環境相當不錯。項龍舉步進小廳,秀的周薇正在一角踏著紡布機在織布,周良則坐在一張小幾旁把弄一個似是手鐲的奇怪鐵,見他進來,兄妹忙起立施禮。不知是否出於同心,項龍特別關懷他們,先向周薇笑道:“周小姐是否爲令兄織新哩!”
周薇俏臉倏地紅起來,垂頭“嗯!”的一聲。
項龍大奇怪,卻不好意思追問畏的原因,坐到幾子的另一邊,著兩人坐下,向周良問道:“周兄把弄的是什麼寶貝。”
周良把鐵遞給他,道:“是供獵鷹抓立的護腕,你看!”
捋起袖,把左腕送至他眼下,上面縱橫錯十多道疤痕。
項龍大有趣道:“原來周兄除造船外,還是養鷹的專家。只是既有護腕,爲何仍會給鷹兒抓傷了?”
周良道:“護腕是訓練新鷹時用的,到最後練得鷹兒懂得用力輕重,纔算高手,這些疤痕是十五歲前給抓下來的,此後再沒有失手。”
項龍道:“這麼說,周兄是此中高手。”
周良頹然道:“是以前的事,現在我有點愧對鷹兒,在它們迫人的目下,我再不敢作它們的主人。”
項龍思忖一會道:“由今天起,周兄再不用爲口奔波,更不怕被人欺負,應繼續在這方面加以發展,說不定會對我有很大幫助。”
周良興起來,雙目發道:“項爺吩咐,小人無不遵從,嘿!以後喚我作小良便,小人不敢擔當給項爺喚作周兄哩!”
項龍正容道:“我從沒有把周兄視作外人,你不該我作項爺纔對。敢問養鷹有什麼訣,要多久可培養出一隻獵鷹來,它們可幹些什麼事?”
周良整個人立時神氣起來,傲然道:“首要之事是相鷹,只有挑得鷹中王者,能通人,不致事倍功半。接著是耐和苦心,養鷹必須由鷹養起,至一年的時間方。嘿!使它打獵只是一般的小道,養鷹的最高境界,是培育出通靈的戰鷹,不但可在高空追蹤敵人,偵察虛實,還可攻擊襲,爲厲害的武。”
這回到項龍興起來,道:“事不宜遲,周兄明天立即去尋找鷹王,我派幾個人陪你,使你行事上方便一點。”
周良欣然領命。
項龍見時間差不多,道別離去,剛步出門口,周薇追上來道:“項大人!”
項龍轉微笑道:“周小姐有何指教?”
周薇垂著俏臉來至他前,赧然道:“大哥有著落,周薇做些什麼事好哩?”
項龍聲道:“令兄是養鷹高手,小姐是第一流的織,不是各司其職嗎?”
周薇的臉更紅,幽幽道:“妾希侍候大人,請大人恩準。”
只看神態,就知不是侍候那麼簡單,而是以侍君,這也難怪,自己確是理想的對象,加上又有恩圖報的心意。
項龍微微一笑道:“太委屈你,讓我想想吧,明天再和你說。”
周薇倔強地搖頭道:“除非項大人真的嫌棄我,怕妾手腳,否則妾決意終爲大人作牛作馬,侍候大人。”
給這樣秀可餐的孩子不顧一切地表示以相許,要說不心,實在是騙人的事,項龍大頭痛,暗忖暫時答應吧!以後再看著辦。輕嘆一聲道:“真的折煞我項龍了,暫時照你的話辦!不過……”
話尚未說完,周薇喜孜孜地截斷他道:“謝大人恩準!”盈盈一福,轉跑回屋,項龍惟有苦笑著出門去。
到達會面的民居,圖先早在恭候,兩人見面,自是歡喜,經過大段共歷憂患的日子,他們間建立起真正的信任和生死與共的。若非有圖先不時揭呂不韋的底牌,項龍恐怕已死於非命。
圖先笑道:“龍你對付呂雄的一手確是漂亮,使呂不韋全無還手餘地,又大失面子。回府後,老賊大發雷霆,把莫傲召去商量整個時辰,不用說是要重新部署對付你的方法。”
項龍道:“呂雄父子如何?”
圖先道:“呂雄雖沒像兒子般皮開裂,卻被呂不韋當衆掌摑,臭罵一番,臉無存。現在給呂不韋派去負責造大渠的工作,助他搜刮民脂。最高興的人是管中邪,呂雄一向不服從他的調度,與他不和,呂雄去了,他的重要相應提高,只要再有點表現,呂娘蓉該屬他的。”
項龍心中一道:“管中邪不過是求權求利,圖兄認爲有沒有可能把他爭取過來?”
圖先正容道:“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此人城府之深、野心之大,絕對比得上呂不韋,而且他清楚自己始終不是秦人,只有依附呂不韋,纔可出人頭地。且由於連晉的事,他與你之間仇怨甚深,該沒有化解的可能,龍還是不要在這方面白費心思。”
項龍點頭答應,圖先乃老江湖,他的看法當然不會錯。
圖先道:“近日我切注視莫傲的靜,發現他使人造了一批水靠和能出水面換氣的銅管子,我看是要來對付你的工。”
項龍心中懍然,這一著確是他沒有想及的,在田獵場中,河湖佈,除涇水設木橋外,其他河道要靠木筏或涉水而行,若有人由水底施以暗算,以莫傲製造的特別毒,如毒針一類的事,確是防不勝防。深吸一口氣道:“幸好我的箭傷,什麼地方都不去就。”
圖先失笑道:“確是沒有方法中的辦法,不過卻要小心,他要對付的人裡,包括滕兄和小俊在,若他兩人遇上不測,對你的打擊將會非常巨大。”又續道:“我雖然不知他們如何行事,但以莫傲的才智,應可製造出某種形勢,使他們有下手的機會,此事不可不防。”
項龍暗抹一把冷汗,他倒沒有想過滕荊兩人會爲對方刺殺的目標,現在得圖先提醒,暗責自己心大意。
圖先沉聲道:“莫傲最可怕的地方,是躲在背後無聲無息的暗箭傷人,又懂得保護自己,不貪虛名小利,真乃做大事的人。”
項龍道:“他難道沒有缺點嗎?”
圖先答道:“唯一的缺點是好,聽說他見到寡婦清後,神魂顛倒,不過在此事上呂不韋無計可施,否則呂不韋自己早把寡婦清收私房。我尚未告訴你,呂不韋對龍得到紀才,非常妒忌,不止一次說你配不上。”又道:“比較起來,管中邪的自制力強多了,從不呂府的歌姬婢,每天大部份時間用來練習騎劍,又廣閱兵書,日日如是,此人意志的堅定,教人吃驚。最厲害是從沒有人知道他什麼,心中有何想法。他或者是比莫傲更難應付的勁敵,若有機會把他也幹掉,如此你我睡可安席。”
項龍聽得心驚跳,比較起來,自己是好和懶惰多了。像管中邪這種天生冷酷無的人,是最可怕的對手。莫傲至還有個弱點,是寡婦清,或者足以使他喪命。
圖先嘆道:“呂不韋的勢力膨脹得又快又厲害,每日上門拍他馬屁的員絡繹不絕,兼之通過嫪毐間接控制太后,如此下去,秦國終有一天會爲他呂家的天下。若非他防範甚嚴,我真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一杯毒酒把他殺掉。”
項龍笑道:“嫪毐這一著,未必是好事哩1遂把捧嫪毐以抗呂不韋的妙計說出來。
圖先聽得目瞪口呆,好一會道:“龍你可能比莫傲更懂耍手段,嫪毐確是只顧自己、無無義的人。”
項龍心慚愧,問起呂娘蓉。
圖先道:“在呂府,我唯一還有點好的是這妮子,呂不韋另外的三個兒子沒有什麼用,只懂花天酒地,其他兩個兒又貌醜失寵,只有呂娘蓉最得呂不韋歡心,誰能娶得,等若爲呂不韋的繼承人,若你能令喜歡上你,將會教呂不韋非常頭痛。”
項龍苦笑道:“縱是仇人之,我亦不能玩弄的,何況我本爭不過管中邪,連我都覺得他很有吸引人的魅力。”
圖先道:“管中邪若想謀取一樣東西,無論是人是,有他一套的手段,最難得是他謙恭有禮,從不擺架子,不像莫傲般難以使人接近,故甚得人心,呂娘蓉邊的人盡給他收買,呂娘蓉更不用說,給他迷得神魂顛倒,你確是沒有機會。”旋又皺眉苦思道:“實又似不全是這樣,自你拒婚後,三小姐反而對你因不服氣而生出興趣,最劍高明的人,若你在這方面倒管中邪,說不定會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