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龍嘆道:“那可能比由他手上奪得呂娘蓉更困難,他們間是否有親的關係。”
圖先道:“管中邪絕不會幹這種會令呂不韋不快的蠢事。”看看窗外漸暗的天,道:“龍這三天田獵之期,最重要的是打醒神做人,首要自保,莫要教呂不韋謀得逞,現在呂不韋前程最大的障礙是你,千萬別對他有任何僥倖之心。”
項龍點頭教,兩人分別離開。
項龍走到街上,剛是華燈初上的時刻,咸城的夜生活及不上邯鄲、大梁的熱鬧,但街上仍是行人熙攘,尤其是城中青樓酒館林立的幾條大街,行人比白天還要多。約會的地點是咸城最大的醉風樓,是間私營的高級院,項龍雖不清楚老闆是何許人,想必然是非常吃得開的人。項龍以前雖常到酒吧和娛樂場所混日子,但在這時代還是首次逛民營的青樓,不由泛起新鮮的覺。穿著普通的武士服,徜徉於古代的繁華大道,既是自由寫意,又有種醉生夢死的不真實。四年哩!小盤的秦始皇由一個只知玩樂的無知小孩,變懷一統天下壯志的十七歲年輕儲君。現時東方六國沒有人把他放在眼,注意的是呂不韋又或他項龍,但再過十年,他們將發現是錯得多麼厲害。思索間,來到醉風樓的高牆外,裡見馬車人影。守門的大漢立時把他這大紅人認出來,打躬作揖地迎他去。
尚未登上堂階,有把悉的聲音在後方嚷道:“項大人請留步!”
項龍認得是韓闖的聲音,訝然轉,只見韓闖剛下馬車,朝他大步走來,到他旁,一把扯著他袖往門走去,低聲道:“好個董馬癡,把我騙苦了。”
項龍喪失否認的氣力,暗忖自己假扮董馬癡的事,現在可能天下皆知,苦笑道:“是誰告訴你的?”
韓闖待要說話,一名著華麗的中年漢子,在兩位風韻極佳,打扮冶豔的年輕陪伴下,迎上來施禮道:“項大人首次大駕臨,還有韓侯賞,小人伍孚榮幸之至。”
右邊的豔笑語如珠道:“賤妾歸燕,我們樓的小姐聽到項大人要來的消息,人人特別裝扮,好得大人青睞。”
韓闖失聲道:“那我來竟沒有人理會嗎?”
另一位豔姝顯然和韓闖混得相當稔,“哎唷!”一聲,先飛兩人一個眼,暱聲道:“韓侯真懂呷醋,讓妾來陪你好嗎?”又橫項龍一眼道:“賤妾白蕾,項大人多多指教。”
韓闖乃花叢老手,怎肯放過口舌便宜,一拍項龍道:“蕾娘在向項大人畫下道兒哩!否則何須大人指教?”
兩連忙恰到好的大發嗔。伍孚大笑聲中,引兩人穿過大廳,到進坐下,婢忙奉上香茗,兩則分別坐到兩人旁。
項龍有點不著頭腦爲何要坐在這裡,伍孚一拍手掌,笑道:“項大人初臨敝樓,小人特別預備一點有趣的東西,小小禮,不敬意。”
項龍心中好笑,暗忖貪污賄賂之事,古今如一,自己爲都騎大統領,等若咸城的治安防務首長,這些風月場所的大阿哥,自然要孝敬自己,好在有事時得到特別照顧。
韓闖笑道:“伍老闆知識趣,項大人怎可錯失你這麼一個朋友。”
白蕾半邊到韓闖背上,撒地嗲聲道:“韓侯纔是真的知識趣,我們老闆塵莫及。”
另一邊的歸燕挨小半邊到項龍懷裡道:“項大人要多來坐坐,否則奴家和樓的姑娘不會放過你呢。”
溫鄉是英雄冢,項龍深切地會到其中滋味。他這兩年來對妻妾以外的退避三舍,一方面固是心滿足,更主要是怕負上的承擔和責任。野花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即食的方式。大家擺明車馬,事後拍拍屁即可走人,沒有任何負擔,確可作爲生活的調劑。只是項龍初抵邯鄲,給人扯去院,第一次遇上素的慘劇,在他心裡留下深刻的傷痕,使他對青樓有種敬而遠之的下意識抗拒,更怕知道樓姑娘們悽慘的世。不過這刻看來,私營的院與院大不相同,充滿你我願、明買明賣的易氣氛。記起當年落泊的苦況,若非得陶方收留,無論是殺手或男,可能都要被迫去做。
歸燕湊到他耳邊道:“項大人爲何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讓我找陪你,男人見到,魂魄都溜了。”
項龍暗忖爲何“”的名字如此耳,腦筋一轉,記起是嫪毐的老相好單,就是把烏廷威迷住,害得他出賣家族,慘被死,心中一陣討厭,哂道:“有隻燕子陪我便夠,何須什麼醜醜呢?”
白蕾笑道:“原來項大人也是風流人,哄我們兒家的手段,比得上韓侯哩!”
韓闖笑道:“項大人真正的厲害手段,你兩個人兒嚐到時才真知了得哩!不用像現在般生的吹捧。”
接著當然是一陣笑罵。
伍孚奇道:“原來韓侯和項大人這麼絡的。”
項龍和韓闖換個會心的微笑,這時四個婢,兩人一組,分別捧著一把長達丈半的長槍和一個高及五尺,上平下尖的鐵盾,走進廳。項龍大意外,本以爲他送的必是價值連城的珍玩,誰知卻是副兵。伍孚站起來,右手接過長槍,左手拿起護盾,吐氣揚聲,演幾個功架,倒也似模似樣,虎虎生威,神氣之極。
歸燕湊在項龍耳旁道:“這是我們醉風樓鎮邪辟魔的寶,三年前一個客人送贈給我們的,老闆知項大人要來,苦思良久,最後纔想起來。”
項龍暗忖哪有客人會送這種東西給青樓的,定是千金散盡,只好以兵作抵押。在這時代裡,寶刀一類的東西,可像黃金般使用,有錢未必可買到。
韓闖起由伍孚手中接過槍盾,秤秤斤兩,容道:“這對傢伙最可值十金,想不到伍老闆竟私藏寶。”
項龍暗贊伍孚,以兵送贈自己,既不落於行賄的痕跡,又使自己難以拒絕,欣然站起來,接過長槍一看,只見槍筆,澤照人,見螺旋紋樣,槍尖鋒利之極,鋼質特佳,這麼好的槍,還是首次得睹。
伍孚湊過來,指著槍道:“項大人請看這裡,刻的是槍的定名。”
項龍注意到近槍柄盡端鑄著兩個古字,他當然看不懂。
幸好韓闖湊過頭來讀道:“飛龍!哈!好意頭!項大人得此槍後,定可飛黃騰達。”
伍孚恭敬地道:“小小意思,不敬意。”
歸燕倚著項龍道:“項大人啊!讓奴家親手爲你製一個槍袋好嗎?”
項龍取起鐵盾,舉了兩記,試出盾質極薄,偏又堅非常,拿久亦不會累,心中歡喜,向伍孚道謝。
歸燕撒道:“項大人仍未答奴家哩!”
伍乎笑道:“項大人又沒有拒絕,限你三天製出槍囊,那時載著飛龍槍一併送到項大人府上去。”
歸燕挨項龍一下,神歡喜。
伍孚歉然道:“耽誤兩位大人不時間,兩位君上和管大人正在後園雅座等候項大人,韓侯是否和項大人一道的。”
韓闖道:“我約太子丹來喝酒的,伍老闆若不介意,我想和項大人說上兩句私話。”又湊到白蕾耳旁道:“待會到你。”手到部重重拍一記。
白蕾誇張地哎唷一聲。
歸燕則偎項龍懷裡,暱聲道:“待會記要奴家陪你哪!”橫他一記眼,和伍孚、白蕾去了,還爲兩人關上門。
項龍重新坐下,仍有點暈浪的覺,盡使對方是虛假意,但一個這麼懂討男人歡心的曲意逢迎,沒有男人不心的。
韓闖低笑道:“伍孚這傢伙真有手段,弄了兩個醉風樓最有勁的孃兒來向你灌迷湯,雖明知他在討好你,我們也要全盤落。”
項龍心有同,想做清確非易事,點頭道:“韓兄還未說爲何知我是董馬癡哩!”
韓闖道:“有人見到你去見田單,若還猜不到你是誰,我也不用出來混。聽說你見完他後臉很難看,田單則匆匆往相府找呂不韋,是否出事呢?”
項龍對韓闖自不會像對龍君般信任,淡淡道:“只是言語上有點衝突吧!沒有什麼的。”
韓闖誠懇地道:“若項兄要對付田單或李園,切勿我的一份。”
項龍道:“若有需要,定找侯爺幫手。”
韓闖忽地狠聲道:“項兄認識嫪毐嗎?”
項龍記起嫪毐因他的小妾,迫著逃亡到咸來,點頭表示認識。
韓闖咬牙切齒道:“這狗雜種忘恩負義、禽不如,我以上賓之禮待之,哪知他不但和我最心的小妾夾帶私逃,還把我的小妾在途中勒死,免爲累贅,如此狼心狗肺的人,我恨不得將他碎萬段,只是他終日躲在相府,使我無從下手。”
項龍知他仍未得悉嫪毐搭上朱姬的事,看來他在醉風樓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志在嫪毐。嘆道:“侯爺怕要死去這條心,現在嫪毐到了宮辦事,甚得太后寵,你若他半毫,休想安返韓國。”
韓闖劇震一下,雙目紅起來,出悲憤神,好一會頹然道:“兄弟明白,明天我便返回韓國,項兄異日若有什麼用得上兄弟的地方,只要能力所及,定不會教你失。”又低聲道:“在邯鄲時項兄已有大恩於我,到現在兄弟仍是心中激。”
項龍想不到他會有真流的時候,忍不住道:“韓兄放心,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不出七年,嫪毐必死無葬之地,韓兄的仇可包在我上。”
韓闖不敢相信地看他一會,點頭道:“若這話由別人口中說出來,我必會嗤之以鼻,但出自董馬癡之口,我卻是深信不疑。”
兩人站起來,韓闖道:“晶姊現在雖搭上龐暖,但真正上的人,卻是死去的董馬癡,此事我並不打算向揭破。”
項龍心中一,腦海裡冒出趙國當今太后韓晶的豔容。
在兩名婢引路下,項龍經過一條長廊,踏一座院落,前院的樂聲人聲,漸不可聞。雖在燈火之下,仍可看到院落裡種著很多花卉,佈置各式各樣的盆景,幽雅寧靜,頗心思。院落中心有魚池和假石山,綠草如茵,蟲鳴蟬唱,使人想不到竟是院的所,就像回到家裡。兩個領路的婢,不時頭接耳,低聲說話和笑,更頻頻回頭笑,極盡挑逗的能事。項龍自知頗有吸引人的魅力,加上堂堂都騎統領的份,出來賣笑的子,自然以能與他攀上關係爲榮。自當上人人豔羨的職位,項龍公私兩忙,接平民百姓的工作,讓手下去做,今天總算親會“民”,到都騎統領的社會地位和榮耀。難怪這麼多人想當。像布、劉巢這類依附他的人,平時必然非常風。
轉過假石山,一座兩層的獨立院落出現眼前,進口守著十多名都衛和衛,是昌文君和管中邪等人的親隨,平時見慣見。他們雖只許站在門外,卻毫不寂寞,正和一羣俏婢在打罵俏,好不熱鬧。見項龍單人匹馬到,肅立致敬,忍不住泛起驚訝神。項龍在婢報上他的來臨聲中,含笑步進燈火通明的大廳。寬敞的大廳,置了左右各兩個席位,放滿酒菜。管中邪、昌平君、昌文君三人各佔一席,見他到來,欣然起立致禮,氣氛融洽。侍酒的均跪地叩禮,態度謙卑。
管中邪笑道:“項大人遲來,雖是有可原,卻仍雖先罰三杯酒,好在酒意上大家看齊,否則喝下去定鬥項大人不過。”
項龍愈來愈發覺管中邪口才了得,言之有,微笑道:“管大人的話像你的劍般令項某人到難以抵擋,哪敢不從命。”
坐好,自有人兒由管中邪那席走過來,爲他斟酒。
項龍看著酒注進酒杯裡,晶瑩的,使他聯想到白蘭地,一時豪興大發,探手上側跪一旁爲他斟酒的香肩聲道:“小姐怎麼稱呼?”
對面的昌平君哈哈笑道:“確是咸城的奇聞,原來龍竟是花叢裡的高手。”
昌文君口道:“龍自是高手,否則怎把紀才收歸家有,大兄說的應是青樓的老手纔對。”
向項龍拋個眼,含答答道:“奴家楊豫,項大人莫要忘記。”
項龍到整個人輕鬆起來,這幾天實在太張,得他差點不過氣來。現在他需要的是好好一下咸聲俱備的夜生活,忘記善,把自己麻醉在青樓醉生夢死、不知人間何世的氣氛裡。舉酒一飲而盡。—衆男齊聲喝采,爲他打氣。
坐在他下首的管中邪別過頭來道:“且慢,在喝第二杯酒前,請項大人先點菜。”
項龍愕然看著幾上的酒菜,奇道:“不是點好嗎?”
衆人登時鬨堂大笑。
昌文君捧著肚子苦忍笑道:“點的是陪酒唱歌的人兒,只限兩個,免至明天爬不下榻到田獵場去。”
管中邪接口道:“樓主已把最紅的幾位姑娘留下來暫不侍客,正是等項大人不致無食可點。”
這話又惹起另一陣笑聲。
昌平君道:“我們邊的人兒們龍也可點來陪酒,見你是初到貴境,讓你一著如何!”
他旁的兩立時笑罵不依,廳一片吵鬧。
項龍雙手正捧著楊豫斟給他的第二杯酒,啞然失笑道:“我沒有迫你讓給我呀!勉強的事就勿做,今晚我只點歸燕姑娘陪酒,因爲頭更鐘響,小弟便要回家差。”
旁邊的楊豫和三人旁邊的、跪在後方的俏婢,一起聲不依。
管中邪嘆道:“項大人除非忍心仗劍殺人,否則今晚休想本樓的姑娘肯眼白白放你回家睡覺。”
楊豫爲他斟第三杯酒,放輕聲音道:“讓奴家今晚爲項大人侍寢好嗎?”
項龍把酒一飲而盡,苦笑道:“非不願也,是不能也,小弟傷未愈,實在有心無力,請各位仁兄仁姐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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