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桓向小盤請罪道:“請儲君饒恕小人慣用短劍。”
小盤大有趣,打出請他放心比武的手勢。白充出凝重神,擺開門戶,嚴陣以待,一反剛纔瀟灑從容,著著搶攻的神態。
項龍等卻知他是心怯。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周子桓敢用這麼短的劍,劍法自是走險奇的路子,教人難以勝防。呂不韋只是下面兩大家將高手,已使人對他不敢小覷,何況還有管中邪這超級人。
場中傳來周子桓一聲悶哼,只見他閃電移前,木劍化作一團幻影,竟像個滿是劍的怪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犯險的打法,人人均是初次得睹。白充亦不知如何應付,大喝一聲,先退半步,橫劍掃去。“篤!”的一聲,周子桓現出形,短劍把白充長劍架在外檔,同時整個人撞白充懷裡去。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頭撞在口,登時長劍手,跌坐地上。誰都想不到戰事在一個照面下立即結束,反沒有人懂得鼓掌喝采。
王陵和白充固是面無,鹿公等也不好,氣氛一時尷尬之極。好一會後由呂不韋帶頭拍掌好,白充像鬥敗公般爬起來走了。項龍看得直冒涼氣,暗忖周子桓必是埋搏擊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能討好。全場肅然中,周子桓不如山地傲立場心,等待下一個挑戰者。
過了好半晌,仍沒有人敢出場,項龍看到呂不韋不住對朱姬說話,顯因自己手下大顯神威而意氣風發,心中一道:“小俊在哪裡?”
滕翼也想到只有荊俊的手可以巧制巧,苦惱地道:“這傢伙不知溜到哪裡去了,沒有我們點頭,他怎敢出戰?”
此時徐先在臺上大聲道:“有沒有挑戰人?沒有的話,就當呂相家將周子桓連勝三場。”
場外立時靜至落針可聞。項龍心中暗歎,若讓周子桓如此的“連勝三場”,都騎和衛兩軍以後見到呂不韋的人,休想擡起頭來做人。
就在此時,人叢裡有人道:“項統領在哪裡?”
一人發聲,萬人應和。自項龍與王翦一戰後,他在秦人心中已穩爲西秦第一劍手,而更因他“同族”的份,在這種外人揚威的況下,自然人人希他出來扳回此局,爭些面子。一時“項龍”之聲,得山鳴谷應。項龍見前後左右的人均往他來,心中苦,縱使沒有傷,要戰勝周子桓仍很吃力,何況現在行不便?
看臺上的呂不韋和田單均出頗不自然的神,想不到項龍如此到擁載,而呂不韋更深切到秦人仍當他和家將是外人的排外緒。忽然間,他心中涌起一點悔意,若非與項龍弄至現在如此關係,說不定秦人會更容易接他,也不用弄個嫪毐出來。這念頭旋又給他下去,項龍只有兩天的命,什麼事都不用介懷。
小盤見項龍在這些兵將和年輕一代裡這麼有地位,穩呂不韋,自是心中歡喜,但卻擔心項龍因傷未能出場,會教他們失。在此人人期待吶喊的時刻,由兒軍一個人翻著筋斗出來,車般十多個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誰人,卻無不看得目瞪口呆。接著凌空一個翻,從容地落在看臺下,跪稟道:“都騎副統領荊俊,願代統領出戰,請儲君恩準。”
小盤大喜道:“準荊副統領所請。”
衆人見他手了得,先聲奪人,又是項龍的副手,登時歡聲雷,等看好戲。
荊俊仍沒有站起來,大聲陳詞道:“這一戰若小將僥倖勝出,所有榮譽皆歸丹兒小姐。”
小盤大訝然,與另一邊一面錯愕的鹿公換個眼,大笑道:“好!準你所請。”
秦人風氣開放,見荊俊如此公然示,大有趣,一時口哨囂助興之聲,響徹整個平原。兒軍更是笑作一團,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又喜的鹿丹兒推到場邊去,好讓不會掉任何采的場面。周子桓神不變,緩緩往呂不韋,只見他微一點頭,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挫折對方的威風,微微一笑,以作迴應。雙目厲芒電,朝正在穿甲接劍的荊俊去。
豈知荊俊正嬉皮笑臉地瞪著他,見他眼來,笑道:“原來周兄事事要向呂相請示。”
周子桓心中凜然,想不到對方眼力如此厲害,淡淡道:“荊副統領莫要說笑。”
親自爲荊俊戴甲的昌文君聽到兩人對話,輕拍荊俊道:“小心點!”領著從人退往場邊,偌大的場地,只剩下兩人對峙。一片肅然,人人屏息噤聲,看看荊俊如何應付周子桓那種怪異凌厲的打法。雖是萬人注目,榮辱勝敗的關鍵時刻,荊俊仍是那副吊兒郎當、懶洋洋的灑樣兒,木劍託在肩上,對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但代他張的人中,最擔心的卻非項龍等人,而是鹿丹兒。剛纔雖給荊俊氣個半死,但心中只有許嗔怒,現在對方又把勝敗和自己連在一起,輸了也沒有面,不由手心冒汗,差點不敢看下去。
忽然間兩人齊起來,本是周子桓先劍,可是像有條線把他們連繫著般,他木劍剛的剎那,荊俊肩上的劍亦彈上半空。周子桓的短劍往懷回收,前腳同時往前標出。荊俊一個筋斗,翻上半空。周子桓大愕然,哪有這種怪招式的?他實戰經驗富無比,知道荊俊像他般以靈詭奇爲主,哪敢有毫猶豫,立即改變戰略,滾往地上去,陀螺般直抵荊俊的落足點下方,只要對方落下,立施辣手掃斷他腳骨,誰都怪不得自己。如此千變萬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聲。
斜坡頂上的滕翼對項龍笑道:“若周子桓年輕幾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討好。”
項龍微一點頭,凝神注視場心比斗的兩人,沒有回答。荊俊在周子桓上空凌空兩個翻騰,落下時竟一手攬著雙腳,膝口,同時手中長劍閃電般往下面的周子桓劈下去。周子桓借腰力彈起來,腰肢一,反手握著短劍,由口彎臂揮出,畫個半圓,重擊荊俊由上而來的長劍。這幾下手,著著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容,卻又不敢聲張。
荊俊知他想以重手法磕開自己長劍,好乘虛而,一聲尖嘯,竟一腳就往周子桓面門撐去,又快又狠。周子桓想不到他手靈活至此,哪還理得要盪開對方的長木劍,回劍往他的削去,同時往後急移,好避過臨臉的一腳。豈知荊俊猛一收腳,周子桓登時削空。此時全場出震天吶喊,轟然喝好。
荊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長劍重擊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盤滾去。周子桓不慌不忙,猛喝一聲,蹲坐馬,手中短木劍出一團劍影,在火把照耀下,面容冷如石,確有高手風範。不過只要知道在呂不韋的八千家將中,他能穎而出,便知他絕不簡單。
荊俊在絕不可能的況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飛而起,連人帶劍,撞周子桓守得無懈可擊的劍網上。“柝!”的一聲,木劍擊。周子桓如此橋馬的派勢,仍吃不住荊俊彙集全衝刺之力的一劍,整個人往後彈退。衆人看得忘形,紛紛站起來,揮拳打氣,得最厲害的當然是鹿丹兒和的兒軍,其次是都騎軍,把呂不韋方面爲周子桓打氣的聲音全下去。
荊俊愈戰愈勇,一點地,又是一個空翻,長劍如影附形,往周子恆殺去。周子桓被迫採取守勢,影電閃下猛進急退,應付荊俊詭變百出,忽而凌空,忽而滾地,無隙不尋的驚人打法,首次遇上剋星。
在荊俊狂風驟雨的攻勢裡,周子桓銳氣已泄,縱或偶有反擊,宛似曇花一現,未能爲他挽回敗局。“柝柝柝!”一連三聲,荊俊借長劍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劍上,讓他吃盡苦頭,手腕麻木。人人聲嘶力竭地爲荊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慚且怒,又氣餒。
雙方再迅速攻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劍終架擋不住,給盪開去,心中糟,荊俊閃到後,飛起後腳,撐在他背心。一無可抗拒的大力傳來,周子桓清醒過來時,發覺正好頭額地。鹿丹兒興得直奔出來,與荊俊一起向全場狂呼喊的觀者致禮,再沒有人注意正慚離場的落敗者。
一番擾攘後,徐先欣然道:“荊副統領是否準備再接挑戰?”
荊俊恭敬答道:“剛纔一場只是代統領出戰,小將希見好即收,以免給人轟出場去。”
登時惹起一陣鬨笑,卻沒有人怪他不再接挑戰。
徐先笑道:“副統領辛苦,休息一下吧!”
荊俊向看臺行過軍禮,領著鹿舟兒躲回兒軍陣裡去。斜坡上的項龍和滕翼會心微笑,荊俊了這麼一手,鹿舟兒早晚定會向他投降。
滕翼沉聲道:“今晚看來管中邪不會再出手,因爲只要他沒有擊敗荊俊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終不是最佳的劍手。”
項龍點頭同意,就在此時,烏舒神惶然來到兩人背後,焦急道:“齊人正收拾行裝,準備遠行。”
項龍和滕翼同時劇震,往看臺看去,只見呂不韋和田單都失去蹤影。忽然間,他們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單的殺手鐗,落進退維谷的境地。田單選在今晚離開咸,正好命中項龍唯一的弱點和破綻。
呂不韋正是要他追去,既可遣開他兵力達四千人的兵團,更可讓他“死”在路途上,乾手淨腳,事後還可派他有虧職守,罪連烏家,使呂不韋可獲大利。紀嫣然諸更會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數鳥,毒辣非常。沒有項龍在指揮大局,這幾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職,而他項龍又缺席的話,縱使滕翼和荊俊留下來,呂不韋也可以右相國的份,把都騎的指揮權予管中邪,那時還不任他爲所爲嗎?可是他項龍怎能坐看田單施施然離去?此人自派人襲他後,非常低調,原來早定下策略,可見他一直與呂不韋狼狽爲。在城郊遇襲傷一事,呂不韋雖說自己沒時間通知田單,那只是滿口謊言,事實上本是他通知田單的人乾的。呂不韋這一招苦計,讓人人以爲是呂不韋的敵人借殺死項龍來陷害他,其實卻真是他出的手。自己一時大意,給他瞞過,還懷疑是王綰或蔡澤之中有一人和田單勾結,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聲道:“讓二哥去吧!你留在這裡應付呂不韋的謀。”
項龍搖頭道:“呂不韋雖調不出人手送田單離開,可是田單現時兵力達四千之衆,與我們的總兵力相若,但若要對付高陵君,我最多隻能分一半人給你,在這種況下,說不定兩方面均不能討好。別忘了呂不韋有八千家將,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來。”
滕翼頹然不語。
項龍低聲道:“事仍未絕,我要去說服太子丹,只要他肯設法在楚境纏上田單十天半月,我們便可趕上他,安谷傒曾答應過會把楚人和齊軍迫離邊界十多裡的。”
此時場再無出戰者,在熱烈的氣氛中,徐先宣告晚藝會結束。
燕國太子丹的營帳裡,聽完項龍的請求,太子丹有點爲難道:“此事我們不宜直接手或單獨行,一個不好,齊楚兩國會藉口聯手對付我們,三晉又分不暇,我燕國危矣!”
項龍淡淡道:“田單不死,貴國才真的危矣。我並非要太子的手下正面與田單鋒,只要在田單離開秦境後,設法把他纏上幾天,我便可及時趕去。”接而加強語氣道:“我會派人隨太子的手下去與貴屬徐夷會合,到時魏人和把關的安谷傒將軍會從旁協助。”
一旁聽著的軍師尤之道:“此事該有可爲,只要我們採取設置陷阱和夜襲的戰略,使田單弄不清楚我們是不是項統領方面的人,縱然田單僥倖,應不會想到我們上。”
大將徐夷則進來道:“沒有跟蹤項統領的人。”
太子丹放下心來,斷然道:“好!我們設法把田單與齊軍或楚人會合的時間延誤十天,若仍不見項統領到,只好放過田單。”
項龍大喜道謝,暗忖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徐夷這著奇兵,任莫傲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何況他的腦袋快要完蛋。
離開太子丹的營帳,項龍在營地間隨意閒逛,篝火,參加田獵的年輕男,仍聚衆喝酒唱歌跳舞,充滿節日歡樂的氣氛,沒有人願意回營睡覺。正要返回營地,左方傳來陣陣子歡聲,循聲去,見到一枝紫大旗在數百步外的營帳上隨風拂揚,不由記起嬴盈的約會。嬴盈會否在那繡有紫花的小帳等他呢?不過現在離約好的初更尚有整個時辰,該在營外與鹿丹兒等戲耍。今晚給田單這麼的一搞,他拈花惹草的興趣盡失,何況還要回去與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隨尤之去會合徐夷,好配合對付田單的行。還是順步先去打個招呼吧!
想到這裡,借營帳的掩護潛過去,最好當然是隻和嬴盈一個人說話,否則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兒軍發現纏上,休想可輕易。由於人羣聚集到每簇營帳間的空地去,兼之大部份營帳均在火不及的暗黑裡,所以項龍毫無困難地移到可觀察兒軍的暗角。廣達百步的空地上,生起十多堆篝火,鹿丹兒等百多個,正與人數比們多上兩倍的年輕男子,圍著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樂,放浪形骸,獨見不到嬴盈。項龍嘆一口氣,今晚怕要爽約,往後退時,後其中一個營帳有燈火出,並有人聲傳來,卻聽不真切。項龍循聲去,赫然發覺該帳門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與旗上的花朵式樣如一。項龍大喜走過去,正要喚嬴盈,又改變念頭,暗想橫豎下決心要把弄上手,不如就進去給來個突襲,橫豎開放慣了,必不介意。那就可快刀斬麻把得到,免卻夜長夢多的煩惱。心中一熱,揭帳而。
倏地一個高大人影由帳地氈上閃電般彈起來,猛喝道:“誰?”
項龍與他打個照面,兩人均爲之愕然,風燈掩映下,原來竟是全赤的管中邪。管中邪見到是他,眼中殺機一閃即沒,移到一旁,拿服穿起來。項龍眼下移,只見嬴盈駭然擁被坐起來,臉蒼白如紙,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像頭驚的小鳥兒,在被外的臂玉雪般晶瑩白皙。
項龍哪想得到兩人此時會在帳歡好,苦笑道:“得罪!”惘然退出帳外。
走了十多步,管中邪由後方追來,道:“項大人,真不好意思,說約了你在初更見面,卻估不到你會早來。”
項龍心知肚明他是攔腰殺人來破壞自己和嬴盈的好事,更恨嬴盈不住他的引,擋不住他的手段,瀟灑一笑道:“害得管大人不能盡興,還嚇了一跳,該我陪罪纔對。”
管中邪訝道:“項大人尚未見到呂相嗎?我來前他正遣人尋你呢。”
項龍隨口道:“我正四遊逛,怕該是找不到我。”
管中邪和他並肩而行,低聲道:“秦婚前隨便得很,項大人不會介意吧!”
項龍心想你這麼一說,無論我的臉皮如何厚,也不敢娶嬴盈爲妻,遂故作大方地哈哈笑道:“管大人說笑了。”
管中邪欣然道:“那就順道去見呂相吧!”
項龍心中一陣茫然。自己著著落在下風,分析起來就是比不上對方爲求功,不擇手段的做法。自己既講原則,又多上的顧慮,如此下去,就算殺了莫傲,最後可能仍是栽在呂不韋和管中邪手上。看來須改變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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