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齮大喜道:“我的速援軍有救哩。”
後面的滕翼大笑道:“還不快去應諾!”
桓齮正要離隊,給昌平君一把扯住,吩咐道:“小齮你若能扮作向呂不韋屈服投靠的樣兒,儲君會更爲高興。”
桓齮乃不善作僞的人,聞言臉現難。
項龍道:“小齮只要照自己一向的行事作風辦就,太過份反會招呂賊之疑,明白嗎?”
桓齮點頭教,欣然去了。轉過街口,鹿府在,荊俊反心怯起來,躲到衆人背後。衆人大笑聲中,項龍一馬當先,進府而去。能爲自己兄弟締造幸福滿的將來,實是人生最大樂事。
是夜烏府大排筵席,慶祝荊俊說婚事。順帶恭賀項龍一戰功,狠狠挫敗呂不韋的詭謀。除己方的人和琴清外,外人有昌平君兄弟、王齕、王陵、桓齮、李斯、楊端和等人。最妙是鹿丹兒溜來參加,自然爲衆人調笑的對象,倍添熱鬧。
酒酣耳熱之際,烏應元欣然道:“最近老夫贏了一筆大錢,對怎樣花掉它頗爲頭痛,各位有何提議?”
王齕笑道:“這是所有賭徒的煩惱,有錢時只想怎樣花錢,囊裡欠金時卻又要苦苦張羅,當然哪!烏爺富可敵國,自是隻有先一項的煩惱。”
衆人鬨然大笑,只有桓齮抿不笑。
項龍見狀心中一道:“不若把這筆錢花在小齮的速援軍上去吧!”
衆人齊聲好,又覺得有點不妥當。
昌平君問道:“小齮尚未有機會說出見呂不韋的經過呢!”
桓齮頹喪地道:“說到玩手段,我哪是老巨的對手。我雖應允他明早朝會時提出須增添兩名副將,他仍藉口爲建鄭國渠,只允逐步增加速援軍的經費,擺明是要留難和控制我。”
衆人大頭痛,由於呂不韋抓財政開支,等若間接把軍隊控制在他手上,任何軍隊的增添裝備或遠程調,沒有他點頭,將難以實現。
李斯最悉國家的財務,提議道:“烏爺不若把這筆贏來的大財,獻給儲君,再由儲君納於廷庫之,那未有甚特別開支,可以不經呂不韋而直接應付各種需求。”
烏應元豪氣干雲道:“這個容易,我還可另外捐獻一筆錢財,那廷庫就相當可觀。只要令呂不韋謀難逞,我烏應元是絕不會吝嗇的。”
衆人齊聲好。
再商量妥當行事的細節,緒高漲之時,王齕嘆道:“我王齕一生只佩服三個人,就是白起、廉頗和李牧。白起狠辣奇詭,廉頗穩重深沉,但若說到用兵如神、高深難測者,仍以李牧爲首,趙國縱去了廉頗,但一天有李牧此人在,我大秦仍未可輕言亡趙。”
王陵奇道:“今晚晚宴人人興高采烈,老齕你爲何忽然生出如許嘆?”
王齕在衆人好奇的目下,苦笑道:“因爲我剛收到由魏國傳來的消息,安釐王病倒了,故聯想到廉頗時日無多,故心生。”
荊俊不解道:“聽說安釐王一直不肯起用廉頗,若他去世,對廉頗該是有利無害纔對,爲何他反變爲時日無多?”
陶方亦訝道:“廉頗現正寄居信陵君府,顯然與無忌公子關係切。安釐王若去,信陵君爲魏國最有影響力的人,水漲船高下,廉頗的行只有向好而不會變壞,爲何大將軍竟有此言?”
王齕見衆人一頭霧水,惟紀嫣然若有所思,秀眸出黯然之,喟然道:“人說以其類,我與廉頗雖屢屢對陣沙場,仍對他落得如許收場,心中惋惜。至於我爲何有此看法,紀才必已有悟於心,有請才代爲說出來。”
人人均知紀嫣然曾在大梁長居過一段時間,深悉大梁況,目轉到上去。
名著天下的才目泛起悽迷之,香脣輕吐道:“安釐王若病危,信陵君亦命不久矣。廉頗既失靠山,惟有離魏投楚。楚人雖有李園,卻慣偏安之局,故廉頗再難有作爲。”
衆人恍然而悟。以魏安釐王的格,必會在病逝前施辣手先迫死信陵君,因怕魏太子王位難保。這種權力王位之爭,絕沒有人可講的餘地。項龍想起龍君,他是太子增的一黨,可想而知因安釐之病,龍君正陷激烈的鬥爭中,那是全勝或是全敗之局,其中沒有毫轉圜的間隙。
桓齮正容向王齕請教道:“王老將軍剛纔說白起比李牧尚差許,不知爲何會有此看法。要知白起一生戰無不勝,三十七年揚威沙場,攻取城池七十有餘,料敵應變,層出不窮,未嘗一敗,長平一戰,採取後退敵、分割圍殲的策略,更是一戰功,使趙人由強轉弱,何人尚能與其爭一日之短長。”
桓齮顯然對白起這前輩名將非常崇拜,忍不住出言爲其爭辯。
王齕眼中出緬懷之,徐徐道:“當年長平之戰,白起爲主將,我王齕爲裨將,此事在當時乃最高機,其時先王有令:“有敢泄武安君白起者斬’,故趙人初時並不知主持大局者,實是武安君,此正爲白起一向慣用的手段,爲求功,不擇手段。”
項龍心中生出頗爲特別的覺。以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到古戰國的時代裡,聽著王齕的一代名將娓娓敘述戰國後期最關鍵和最慘烈的一場攻防戰,這種滋味,確是難以言宣。長平之戰是當時最爲人討論的話題,除趙人不願提起傷心往事外,其他人都樂此不疲。但耳聽王齕這位當年曾參與其事的秦方大將親口說出來,衆人的更大是不同,既心生敬畏,又是意趣盎然。
王齕嘆道:“廉頗確是老而彌堅,知道我強他弱,稍一失利,立採築壘固守、疲憊我軍的戰略,看似保守,其實卻是明智之舉。要知長平坐擁天險,實是無可比擬的堅固要衝。在長平一戰前,白起和老夫定下策略,先攻韓國,由白起攻佔韓魏界的軍事重鎮野王,老夫則北向攻擊上黨一帶,迫長平,而在此時座鎮長平的廉頗已有先見之明,下令構築防工事,準備充足的兵力和糧草,要和我們打一場持久戰。”
王陵點頭道:“廉頗確是有謀略的人,弄到我方大軍不但面對堅城而無用武之地,還因其不斷派人擾我們的糧援部隊,使我方出現軍需補給閒雜的危機,當時由我負補給後援之責。反之廉頗卻是以逸待勞,在長平城東側建立了一個非常堅固的陣地,鞏固防軍和首都邯鄲的聯絡,使我們陷於非常不利的境地。若非趙孝年輕氣盛,以爲廉頗老而怯戰,遂中了武安君反間之計,改以魯莽輕敵、高傲自恃的趙括代廉頗,敗的大有可能是我們。所以長平之勝,敗因在於孝王陣前換將的錯著,武安君的運籌帷幄,只屬次要。”
王齕解釋道:“老夫對白大將軍非常欽佩,但有名主始有名臣,當年先王打開始破格重用白起,由左庶長起,隔兩年已升爲大良造,而武安君亦沒有令先王失,領軍的第二年,在伊闕之戰中,以他名震天下的鐵騎衝鋒軍,憑不到三分一的兵力,一舉攻破韓魏二十四萬聯軍,虜獲其帥公孫喜,使魏國西方五鎮全部淪陷,接著的一年更連續攻佔魏人舊都安邑和附近六十一座城池,至此本是最強大的魏國只落得茍延殘的境。”
昌文君雙目出崇敬之,嘆道:“如此功業,世所罕有,爲何仍及不上李牧?”
王齕搖頭苦笑道:“武安君之所以有此史無前例的戰果,皆因手段之殘酷亦是史無前例,每次戰勝,必盡屠對方降軍,以削弱對方實力。這雖是最有效的方法,卻非其他人辦得到,且有傷天和,遠及不上李牧之從容大度,故比較起來,仍是差了一點。”
衆人終於明白爲何在王齕心中,白起仍比不上李牧。而李牧能使敵方大將折服,亦可知他是如何了得。
李斯嘆道:“長平一戰,實是我大秦強弱的轉折點,誰想得到當年曾大破我軍的趙奢之子,竟是如此不濟。趙奢那一戰該是武安君唯一的敗績。”
桓齮赧然道:“我一直沒有把該戰當是白起的敗仗。”
王齕向項龍語重心長地道:“老夫這次向儲君提議升龍作大將軍,是針對李牧而發,眼下環顧我大秦諸將,只有你和王翦可與李牧爭一日之短長,我和蒙驁名份雖高,卻缺乏了你那種能使將士效死命的本領。”
項龍心中苦笑,對著其他人還可說,若對的是李牧,縱使能著心腸,怕也難以討好。可恨這卻是早晚會發生的事。
昌平君點頭道:“大將軍的話非是無的放矢,李牧最近殲滅匈奴騎兵十餘萬,又降服東胡、林胡多個部落,趕得匈奴王單于狼狽北竄,短期再無力犯趙,際此天下大的時刻,無論晶王后和郭開如何猜忌李牧,迫得要把他調回來守衛東疆。”
李斯淡淡道:“本來趙國除李牧外,尚有司馬尚和龐暖兩大主將,故現時郭開雖全力制李牧,可是當司馬尚和龐暖兩人都吃敗仗之時,應是李牧出馬的時刻。”
項龍深心中愈發景仰李牧,只要看看王齕這等猛將,說起他時仍頗有談虎變之,可見他確是英勇不凡。各人再談一會,興盡而散。
次晨醒來,項龍先苦練一刀法,與紀嫣然一起出門,後者是領人到春祭的渭水河段,爲黑龍出世作安排和預演,否則若出了差錯,將會變天下間最大的笑話。由於早有李斯通知小盤關於烏應元獻金和桓齮的速援軍須作財政和人事上的安排,所以他不用先見小盤,而是直接往赴朝會,省掉不時間。項龍忽然到無比的輕鬆,自莊襄王被害死,先是田獵,接著是到楚國去,還有前日的決戰,好事壞事,一波接一波地洶涌過來,教他應接不暇,口氣也有困難。但在這一刻,力大大減輕。至在可見的將來,沒有什麼特別傷腦筋的事。自己也算可憐,除了初到貴境時與蠶娘一起過的那段日子,他從未試過全心全意去在這古時代裡自己那種奇異的生活。正胡思想,後方蹄聲驟響。項龍和十八鐵衛同時回頭去,原來是嫪毐來了,後面跟著韓竭、令齊兩人和大羣前後開道的親隨。只論氣派,項龍確是瞠乎其後。
嫪毐轉瞬來到他旁,笑道:“項大人昨晚設宴歡飲,爲何竟然了小弟呢?”
項龍大尷尬,借與韓竭和令齊打招呼,爭取到許緩衝時間,匆匆間想好答案,微笑道:“那算什麼宴會,只是昌平君臨時要爲我搞個祝捷宴,還把兩位王大將軍似拉夫般拉來,吃的卻是由我提供的酒菜,佔盡便宜,所以嫪大人勿要怪我,要怪就怪左相那小子吧1
嫪毐、韓竭、令齊和其他人聽他說得有趣,大聲鬨笑起來,氣氛至在表面上融洽了很多。
嫪毐停不了笑地著氣道:“項大人的詞鋒可能比得上蘇秦和張儀,教小弟再難興問罪之師。順道向項大人道個歉,前晚邱日升膽大妄爲,自作主張,已給小弟嚴責,希項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項龍暗中好,知道嫪毐因認定呂不韋是頭號敵人,所以這麼卑躬屈膝地來向自己修好,笑道:“下邊的人有時是不會那麼聽話的,是啦!爲何仍未見國興來向我報到呢?”
後側的韓竭笑道:“這事問我就最清楚,沒有十天半月,休想做好服印綬等,他怎敢妄去報到呢?”
宮門在,嫪毐出其不意道:“長話短說,醉風樓最近來了個集天下的歌舞姬團,項大人今晚定要和我到醉風樓歡醉一宵,若是推託就不當我嫪毐是朋友。”
項龍心中暗道老子從沒把你當過是朋友。當然不會表心聲,苦笑道:“若項某人的妻因在下夜歸而揍我一頓,要惟史大人是問。”
嫪毐啞然失笑道:“原來項大人說話這般風趣,唉!真恨不得快點夜,好與項大人把盞言歡,今晚黃昏小弟在醉風樓恭候大駕。”
項龍暗倒黴,他的希剛好和嫪毐相反,是希永遠是白天,那就不用和嫪毐虛假意地磨它整個晚上。
桓齮的速援部隊,在咸王族和權臣的鬥爭中,實是關鍵所在,若給小盤掌握著這麼一支兵,任何人生出異心,首要顧慮到他們的存在。由於速援部隊的兵員是從外地挑選而來,集中訓練,自系,絕不像衛、都衛或都騎般易於被人收買或滲。所以呂不韋千方百計,兼施,也要把人安到速援部隊去。幸好他揀的是蒙武和蒙恬兩人,其中亦包含討好他們老子蒙驁的心意,小盤和項龍等自然是正中下懷。當桓齮在殿上提議須增添兩名副將,呂不韋一黨的人立即大力舉薦蒙氏兄弟,小盤裝模作樣,磨蹭一番後“無奈”的答應。嫪毐措手不及下,一時難以找到資歷和軍功比兩人更好的手下,只好大嘆失著,更加深他對呂不韋的嫌忌。
項龍自是暗中笑,現在他的唯一願,是在黑龍出世後,過幾年太平安樂的日子,等到小盤登基,呂不韋氣數已盡,一舉把呂嫪兩黨掃平,然後飄然引退。他去志之所以如此堅決,除了源出於對戰爭的厭倦,不忍見大秦覆亡六國的景,更有一個連自己都不願清清楚楚去思索的原因,那就是小盤的變質。在歷史上的秦始皇,種種作爲,既專制殘暴,又是窮奢極侈,假若他仍留在小盤旁,試問怎忍得了,所以唯一方法是眼不見爲淨。他在影響歷史,而歷史亦返過來在影響他,其中的因果關係,恐怕老天爺出頭仍弄不清楚。早朝後,呂黨固是喜氣洋洋,小盤等亦是暗暗歡喜。項龍被小盤召到書齋去,與昌平君、李斯等研究黑龍出世的行事細節,然後離開王宮。
經過琴府,忍不住又溜進去找,豈知琴清正在指示下人收拾行囊,見他來到,拉他往一旁含淚道:“我正要使人找你,華夫人病倒,我要立刻趕往蜀,唉!”
項龍方寸大道:“你竟走得這麼急。”
琴清靠他懷裡道:“夫人待我恩重如山,近年來日漸衰弱,撐到現在已是難得。所以琴清須在這最後一段日子,陪在旁。諸事一了,我會回到你邊來,不要再說使人家更難過的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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