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哲剛從山里出來,心智尚未全開,他不懂鎮里的規矩,見裴春楠表肅穆,他默默點了點頭。
「我給你安排在廠里的運輸隊工作,只要能吃苦,一個月能拿三四千元錢。」
「我一定能……」
「聽我把話說完。」裴春楠聲打斷了他,「我不管你吃得了苦,吃不了苦,我給你安排的是廠里正式員工,除非你還想回到山里,否則就算再苦再累,你也要給我咬牙堅持,聽見沒有?」
「聽見了!」
「好,我現在帶你去辦手續,沒有我的允許,盡量別說話,還有,以後在誰面前都別說我是你姐,否則會引起大麻煩,清不清楚?」
「清楚。」
「看見那扇大門沒有?」裴春楠指著「嶗山街造紙廠」6個鐵皮大字問道。
「看見了。」
「你走進去之後,剩下的路就要你獨自去面對,沒有人會幫你,包括我。」
裴春楠說完,不管竇哲有沒有聽進去,轉便朝人事科的方向走去。有句話說得好,「當斷不斷,必其」,手續辦好,「生育之恩」也就算還完了,與竇家今後兩不相欠。如果竇哲是塊料,有了這份工作絕對能讓竇家徹底和「窮」字絕緣,如果竇哲爛泥扶不上牆,就算自己有再多的錢也堵不住這個窟窿。裴春楠態度如此冷淡,就是要讓竇哲斷了念想。
竇哲接連被潑了好幾盆冷水,心有些低落,他佝僂著子按照裴春楠的要求籤了一大堆表格后,從後勤部領到了一套藏藍的工作服。
「手續辦完了,明天早上8點準時到運輸隊報到。」裴春楠說完,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鑰匙,「紙廠旁邊的家屬區有員工宿舍,30元錢一個月,我給你了一個月的房費,鑰匙上拴著門牌號,你回頭把服鋪蓋都搬進宿舍。廠里的食堂管飯,只要好好上班,基本不用花什麼錢。該代的我已經代了,至於今後你能混什麼樣,全靠你自己了。」
雖然竇哲不知道裴春楠對他的態度為何如此冷淡,但是不可否認,眼前這位與他有脈之親的「陌生人」給了他一次出人頭地的機會。臨來時,母親曾告訴他,不管人家認不認他這個弟弟,都要念人家的好。竇哲不知該如何表達心的激之,就在裴春楠將要走出大門之際,竇哲朝著裴春楠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二十八
關於竇家的一切,裴春楠並沒有向解凱提及一個字,因為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以解凱屋及烏的格。一旦讓他知道了真相,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和竇家得像一家人似的,這是裴春楠不願意看到的場景。
離職后的裴春楠在乾貨店當起了老闆娘,這種男主外、主的生活比在工廠要過得自在。每天早上7點,兩口子吃完早餐,裴春楠便穿起套衫打掃店衛生,解凱則蹬著三托外出送貨。
龍生龍,生,解文亮夫婦是生意,經過點撥的解凱也是一樣;自從父母「告老還鄉」之後,乾貨店被他經營得有聲有。雲汐市位於北方,海鮮對雲汐人來說,那是絕對的奢侈品。而「海鮮」吃的就是一個「鮮」字,在快遞速運還未起步的年代,距海幾千里的雲汐市除了皮皮蝦、海瓜子,幾乎看不見其他種類。雖然活的吃不到,吃些「乾」還是可以實現的。
解凱為此還專門南下考察過,經過一番嘗試,他當機立斷,把店裡曾經主營的「干臘魚」全部換淡菜(貽貝)、乾貝、魷魚、海參等海鮮乾貨。
在很多人看來,乾貨買賣就是個小本生意,沒必要折騰來折騰去。一車海鮮乾貨,運費都是不小的開支,搞那麼大靜,就怕最後賠得本無歸。
常言道:「撐死膽大的,死膽小的。」解凱在南方待了一個月,他把所有海鮮乾貨能做的菜品全都嘗了個遍,那味道絕非牛羊可以比擬。雲汐是個重工業城市,多數雲汐人可以不講究穿、不講究住,但唯獨對吃,從老到都很看重。解凱覺得,只要打通了飯店渠道,他的海鮮乾貨絕對能在雲汐市傲視群雄。
第一批海鮮乾貨剛運到時,解凱拿著菜譜穿梭在各大飯店賠本賺吆喝,很多飯店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把一道道南方食端上了北方人的餐桌。由於氣候的原因,北方人喜麻辣,南方人重鮮香,就在很多廚師都不看好的況下,令人欣喜的一幕出現了:解凱的海鮮乾貨很的歡迎。咱中國人講究士優先,出於禮貌,點菜前都要先詢問士的意見,而口味多以清淡為主,所以解凱的第一步走得還算踏實。
中國人講究飲食文化,烹飪這門技藝除了可以果腹,還是智慧的現,和西方的「野蠻煎炸」相比,咱們的八大菜系就顯得有涵得多。所以中國廚師對食材的理解,絕不拘泥於固定的模式,解凱帶來的菜譜雖然可以讓海鮮乾貨端上餐桌,但是做出來的菜品卻與本地人的口味有些差異。食材是死的,廚師卻是活的,同樣的食材如果理得當,自然也會喚醒沉睡的味蕾。
第一個改良菜譜的飯店名「仙槐居」,老闆戴璐,出生在仙槐村。戴璐打小跟著父母出來打拚,所以和裴春楠雖是老鄉,但並沒有太深的。不過這不耽誤解凱以此為由攀親道故。仙槐居敢做「第一個吃螃蟹」的飯店,與「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關係很大。
解凱與戴璐年紀相仿,兩個人都是通過「繼承」取得的店面,再加上本又是老鄉,所以戴璐很支持解凱的生意。
改良后的菜譜贏得了眾多食客的青睞,解凱的海鮮乾貨也開始供不應求。帶著恩的心,不管別的飯店怎麼抱怨,他都會第一個保證仙槐居的供應。這人心都是長的,往來多了之後,兩人的關係也從生意夥伴變了「知心朋友」。
戴璐喜歡友,格像極了《紅樓夢》里的王熙,有個語「把酒言歡」,開飯店的不會喝酒,就如同賣車的不會開車一樣。戴璐的男人郭小飛,格向,不善言談,酒量更是奇差無比,在仙槐居,他的地位充其量就比服務員高那麼一點兒,飯店的所有雜活兒全都是郭小飛一人包攬,戴璐則每天端著酒杯穿梭在各個包間之中。
仙槐居是一棟自建3層樓房,有1000多平方米,1層是大廳,2層是包間,3層則是戴璐和丈夫起居的地方。這種規模,在鄉鎮只能佔到中等偏下。不過上星級的酒店,不一定就能幹過「老字號煎餅攤」;店小不代表收,關鍵看怎麼經營。一家飯店要想紅火,靠的是「回頭客」,而自帶際天賦的戴璐,留住回頭客當然不在話下。
戴璐很注重穿打扮,一年四季,不管暑氣熏蒸還是寒氣人,戴璐的標配永遠是「一步、黑」。這種打扮,最容易讓男人產生幻想。戴璐長相不算漂亮,但狐中帶妖,尤其是走路時扭的翹,很容易讓人產生犯罪的衝。除了材外貌,戴璐的格也很開放,對於一些手腳的客戶,從來不放在心上,有時甚至會主坐在客人懷裡撒賣萌推銷酒水。試想,一個飯店口味還不錯,又有一個如此妖孽的老闆,生意想不紅火都難。
像戴璐這種人,最擅長察言觀、見風使舵。也心知肚明,在的際圈裡十個有九個都想把按在床上發泄一番,剩下的那「清流」就是解凱。為了能把乾貨價格到最低,戴璐曾私下請解凱吃過幾次飯,不管戴璐穿得多麼暴,解凱都不為所。為了測試解凱是假正經還是真的正人君子,戴璐曾故意裝醉,讓解凱將扶進房中。
戴璐的丈夫郭小飛為人極度窩囊,戴璐就算是當面給他戴綠帽子,他也不敢放一個屁。假如那天換別人,估計戴璐的服早就被了下來,但解凱沒有這麼做,他把戴璐扶上床,打開空調,接著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做完這一切后,解凱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房間。
腳步聲在門外逐漸遠去,戴璐睜圓了眼從床上坐起來,先是了自己渾圓堅的房,然後又拍了拍緻的翹,最後得出一個結論:解凱是個君子。
煙花柳巷的子最喜歡一句話:「趁著年輕多賺錢,等錢賺夠了,就找個老實人嫁了。」風流子獨「老實人」,這個理論雖然沒有專家學者去探討,但是事實證明,此話所言不虛。自從那次試探之後,戴璐對解凱的似乎已經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二十九
戴璐善於友,絕對是父母的耳濡目染,而風流卻和丈夫有關。與郭小飛的結合,完全是父親的主意。戴璐父親戴本山,是鎮子上有名的社會人,他與郭小飛的父親郭俊是過命的拜把兄弟,兩人結拜的時候就曾立下誓言:日後若是兩人生有子嗣,男的就拜為兄弟,的結為姐妹,一男一就結為夫妻。後來在一次鬥毆中,郭俊替戴本山擋了一槍,導致右功能截肢。因為這事,戴本山一直心懷愧疚,這也是後來郭俊家道中落,戴本山卻還執意將兒嫁過去的原因。
然而憾的是,郭小飛並沒有繼承父親的,那種骨子裡出的弱,讓戴璐噁心至極,他們兩個的結合讓人不由得聯想到歷史上那對著名的夫妻——潘金蓮與武大郎。
對於這門婚事,戴璐曾反抗過,但像父親這樣的「老炮兒」,把誓言看得比命都重要,至於反抗的結果,不用猜都知道是徒勞。戴本山之所以敢這麼強,是因為他手裡有制勝的法寶——仙槐居酒樓。戴本山對兒說:「答應這門婚事,酒樓就是你的嫁妝,如果不答應也行,我就把酒樓給郭小飛,以報當年他爹的救命之恩。」
仙槐居是戴家的搖錢樹,戴璐知道,以父親的格,如果不答應,這個酒樓他真敢拱手相讓。本著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母親找到了戴璐,說:「閨,只要你同意,等結完婚後我就帶著你爸回東北老家發展,如果以後你和郭小飛真過不下去,我們也不攔著,人家救了你爸的命,男人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你不能讓你爸出爾反爾。」戴璐轉念一想,也對,等父母一走,後面的事究竟如何發展,全在一人的掌控之中。經過一天的思想鬥爭,戴璐最終答應了這門婚事。
包辦婚姻,結人不結心,房花燭夜能把新郎趕出家門的也只有戴璐。從小生活在男權家庭中的,對父親極為崇拜,若不是兒,估計早就學著父親揮劍江湖了。在心裡,男人就應該像他父親一樣,頂天立地,敢闖敢拼。可郭小飛從頭到腳,十足的氣包。新婚夜,戴璐甚至想,如果郭小飛有種強暴了,也就認了。可誰知面對戴璐的呵斥,郭小飛一再忍讓。這種到家的表現,讓戴璐嗤之以鼻。
兩人結婚半年後,戴璐的父母回到了東北老家。在這半年裡,郭小飛做了一件讓戴璐覺得極為噁心的事,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戴璐寧願跟陌生人上床,也不願將自己給這個蛋。
那是一天夜裡,戴璐換下準備睡覺,可剛躺下沒多久,就聽見衛生間有「哼哼唧唧」的聲響,躡手躡腳地起,過衛生間的門,發現郭小飛正赤著下,用剛換下來的「打飛機」。戴璐雖然覺郭小飛變態至極,但是並沒有當面穿。因為知道,像郭小飛這樣懦弱的格,很容易做出出格之事,這萬一郭小飛想不開,也不了干係。
在發現郭小飛這個嗜好前,戴璐對他還有些愧疚,可自打那次之後,戴璐再沒給他留一點兒面。作為飯店的掌權人,戴璐對郭小飛時常呼來喝去,他的地位有時比飯店的服務員還低。
戴璐原本計劃等父母一走就和郭小飛離婚,可真當父母離去后,又改變了主意。心裡清楚,不管什麼時候離婚,必定會被上「二手人」的標籤,和郭小飛分開簡單,可要真這麼做,那飯店裡的什麼事都需要親力親為,這樣一來累倒了自己不說,連出去勾搭男人的時間都沒有,所以在找好下家之前,提出離婚絕對是最不理智的選擇。
都說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當戴璐步「如狼似虎」的年紀時,整個人的心態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每天都在想一件事:「難不這輩子就吊在郭小飛這棵歪脖子樹上了?」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飯店90%的收都在戴璐這裡,這些年也積累了不財富,郭小飛在飯店只是打雜,隨便找個人就能取代,對來說,基本是「萬事俱備,只欠配偶」。
戴璐是出了名的際花,圍在邊的男人幾乎個個都是「吃喝嫖賭」五毒俱全,若是把自己給他們,那就等於把扔進熱鐵鍋,遲早會被榨乾。賠本的買賣指定不會做,現在需要一個自己喜歡又不貪財的男人。飢不擇食的,最終把目標對準了解凱。
戴璐之所以選中解凱,原因有三。一來解凱品還不錯,將他收服不用擔心敗家的問題;二來解凱大小也算個老闆,兩家店強強聯合,生意必會蒸蒸日上;三來解凱老婆雖然面相清秀,但是沒有會捯飭,有信心將對方PK(比)下去。
一個月後,戴璐開始了行。
那天晚上9點,戴璐像往常一樣邀約解凱擼串兒,仙槐居是解凱的大客戶,只要是戴璐打來的電話,他一般都不會推辭。
電話里,戴璐告訴他,還有好幾個朋友,可當解凱趕到時,只看見戴璐一個人在自吹自飲,於是他問:「其他人呢?」
戴璐佯裝生氣,一掌拍在桌面上:「別提了,一個個都是不靠譜的主兒,說好了來的,剛才一個電話又都不來了。」
「得得得,消消氣,我這不是來了嗎,反正我店已經打烊,晚上我陪你喝點兒。」
「嫂子呢?不會說你吧?」
「不會,最近一兩年都在吃藥,晚上睡得早。」
戴璐聽言,心中一喜:「既然嫂子睡了,那就多陪我一會兒。」
「沒問題。」解凱一招手,「老闆,來10瓶啤酒!」
「我今天不想喝啤的。」戴璐從桌子下面拿了一瓶白酒,「喝這個,十年口子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