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賺你的錢,不加,算你一文錢一碗好了!」
沈故淵寄人籬下,吃人的,哪里敢說個不字?
只得點頭,眼等我給他盛飯來。
沈故淵是真能吃啊,一口氣吃了五碗飯。
「加上頭先欠我的二十五文,你如今可整整欠了我三十文錢了!
「得白給我做三天!」
沈故淵吃飽了,仰躺在稻草堆上,仰頭著窗外的一角天空,不說話,有種淡淡的憂傷。
我前頭還有生意要忙,沒工夫搭理他的心思,只得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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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里,我在屋子里數錢,鬼使神差地想去看看沈故淵怎麼樣了。
沒想到,一
進柴房,就看見沈故淵蜷一團,額頭滿是冷汗。
口中哭著喊著:「母后……母后……」
哦,是想娘親了啊。
真慘!
我走過去探了探他的額頭到一片滾燙。
「這麼燙?該不會病死在我這吧?」
我嘟囔了一聲,想著要不還是把他丟出去,萬一死在我這院子里,我這以后不就兇宅了嗎?
正要手抬他,卻被他一把抓住,在了懷里。
「母后……母后……你別走!
「嗚嗚嗚……」
看他這般,我頓時想起了我的娘親。
娘親溫漂亮,最是心善,連地上的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
卻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我想給娘立個碑,但押送的差役不肯。
我花了上的錢財首飾,他們才肯耽擱一個時辰,讓我找棵樹底下把娘給埋了。
我那時候年紀小,沒什麼力氣,埋得不夠深,恐怕早就被野狗挖出來吃了。
如今,便是想祭拜,也找不到地方。
而沈故淵雖然五歲就沒了親娘,但他娘好歹在皇陵里葬著。
這樣想著,我越發地氣惱了。
忍不住將手放在了沈故淵的脖子上。
我承認我剛重生的時候,只想離沈故源遠一點。
但我與他之間仿佛生了什麼孽緣一般,總也躲不開。
與其這般,倒不如掐死他,一了百了。
到時候只說他病死了,一卷草席拖到城外墳崗喂了野狗。
人心底的惡念,就像是荒原上野草,一發便不可收拾。
沈故淵被我掐得呼吸困難,臉漲紅,一副要死的樣子。
我心中有種報復的快。
「負心漢,去死吧!」
誰料,原本快要死的人,卻突然睜開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
「阿虞,你要致孤于死地嗎?
「你真這麼狠心嗎?」
那雙眼睛,不似今生的氣包沈故淵,反倒像極了他日后殺伐決斷、執掌朝綱、冷酷無的模樣。
我嚇得連忙松開了手,退了出去。
直到回到房間,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我才驚魂未定地嘟囔。
「那眼神……
「不可能!」
正驚魂未定之際,一個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掌柜的,還有吃的嗎?」
25
我一愣,這麼晚了,還有食客來吃飯?
連忙收拾心態出去。
「哎!來啦!」
眼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滿臉的絡腮胡子,穿一鐵片鎧甲,竟是個當兵的。
我看他甚是眼,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賠著笑道:「這位軍爺,您來得晚了,我這都快收攤了。
「鍋里只剩些牛雜,飯也不夠了,倒是能給您下一碗牛骨湯面,您看?」
他轉頭瞧見我,爽朗一笑,走到小方桌前坐下。
「好!按你說的上來便是!」
我答應一聲:「好嘞!」
便去后廚把能上的東西都端了上來。
原本也是賣剩下的,留到明天也是我自己吃,我倒也不小氣。
便是這人吃霸王餐不給錢,我也不心疼不是?
這軍漢,是真能吃啊,沈故淵都不是他的對手。
一個人吃了一大鍋的牛雜,還吃了一大海碗的面。
又喝了我整整一壇子葡萄酒。
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鼾聲如雷,把我這屋子都震得抖了三抖。
他這麼睡在這,我怎麼打烊啊?
忍不住拿手去推他。
「這位軍爺,您別睡這啊,奴家要打烊了!」
這人渾可真扎實,起來得很,推都推不。
我不服氣地喊:「軍爺?軍爺?您倒是醒醒啊!
「再不醒,奴家可拿水潑你了!」
原本睡得鼾聲如雷的軍漢突然睜眼,朝我笑了笑:「小娘子,你當真不認得我了?」
我一愣:「你……?」
他從懷里出一本書,朝我晃了晃:「可記得了?」
我頓時恍然大悟。
這不是老乞丐留給我的兵書嗎?
再一看那軍漢,越發眼了。
正是我當日隨手丟了兵書給他,換了一只燒和幾個銅板的乞丐!
26
我和他,也算是故人了。
見狀頓時一喜。
「原來是你啊?你如今不要飯了?
「說起來,我還欠你錢呢,這頓算是我請!
「我去后廚看看,再炒兩個菜,給你下酒!
「哎,你是怎麼找到我這來的?」
那人聞言笑起來。
「果然還記著!
「你先不忙,我且問你,這本兵書,你是從何得來的?
「給你書那人呢?你可知道他在何?」
我聞言心中一凜,早知道老乞丐來歷不簡單。
有些后悔當初隨手將書送人的事,只求別給我惹出什麼事來才好。
只能裝糊涂道:「什麼兵書啊?這不就是一本破書嗎?
「我是在郊外城隍廟,一個老乞丐上撿的。
「我看他凍死了,還好心給他埋了呢!
「怎麼,他是什麼了不得的人不?」
那人聞言,抓住我的手倏然一。
「什麼?死了?」
我越發不解了。
「你認得他?這麼激做什麼?」
老乞丐要了半輩子飯,聽說他孤家寡人一個,應該沒人惦記他才是。
那人道:「你有所不知,你說的那位老乞丐,是前朝軍神,名周凜。
「傳言他用兵如神,謀略無雙。
「當年他帶兵鎮守這朔北城,我朝足足攻打了十年,換了幾員大將,是沒在他手上討得一點便宜!
「只可惜,他苦苦守關,分毫未退,他的皇帝卻主降了。
「不僅割地賠城,最后更是把國家都丟了。
「先帝爺念他是個人才,以大將軍之位待之,可他早已心死。
「請辭之后,便失蹤了,從此沒人再知道他的下落。
「本將軍也是看見這本兵書,才記起他這一號人!」
我聞言暗暗吃驚,難怪老乞丐打獵這麼厲害,原來是前朝軍神。
失敬失敬。
我轉頭去問那人:「不知軍爺您是?」
那人咧一笑:「謝澄!」
原本站著的我,頓時腳下一,差點摔倒。
鎮北侯世子?鎮守朔北城的守將,謝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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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周凜是前朝軍神,那麼謝澄他爹,鎮北侯謝孟便是當朝軍神。
當年先帝便是在謝孟的輔佐下,奪得這天下。
只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的皇帝,沈故淵的父親繼位后,謝孟為了避嫌,主出兵權告老還鄉。
獨子謝澄也長年戍邊,不被朝廷重用,郁郁不得志。
前世,沈故淵靠著那本兵書,功結識了謝澄。
他和謝澄,一個含冤屈的廢太子,一個郁郁不得志的邊關守將,一見如故,一拍即合。
在北涼大軍境之際,兩人靠著謀略和膽識,將北涼軍打得節節敗退。
之后,沈故淵更是以軍師的名義,留在了朔北大營里,幫著謝澄建功無數,在軍中樹立了極高的威。
后來他恢復了真實的份,和謝澄帶兵殺回了京城,把陷害他的皇后和盛王滅了,重新坐上太子之位的時候,早已經沒人敢惹他了。
可以說,他除了沒有正式坐上那個皇位,早已經和皇帝沒什麼差別。
這會兒,他們一個未來的鎮國大將軍,一個未來的皇帝,都在我這院子里待著。
搞得我怪張的。
「那個,謝將軍是吧?
「我是真不知道這書來頭這麼大!
「我不大識字。」
謝澄卻皺眉困道:「不該啊!
「本將軍找人調查過了,你爹是揚州知府,宦人家的小姐,五歲就開蒙了。
「你爹落罪的時候,你都十二歲了……」
我死死地瞪著他,著他把到了邊的話,咽了下去。
就你機靈!
就你知道得多!
行了吧?
我破罐破摔地道:「既然將軍什麼都知道,就當奴家早知道那兵書來歷。
「正所謂寶劍贈英雄,奴家把那兵書送到將軍手上,也不算埋沒了。
「時候不早了,將軍若是吃飽了,不如……」
我正要下逐客令,卻聽謝澄道:「姑娘贈書之恩,謝澄沒齒難忘!
「謝某愿娶姑娘為妻,岳父的案子,謝某已經調查過了,其中確有蹊蹺。
「若有朝一日,謝某能回京面圣,定會為岳父申冤,請旨重查此案!」
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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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懂報恩的。
話還沒說兩句,就說要娶我,連岳父都上了。
聽到謝澄的話,我不知道怎麼的,有些想哭。
上輩子我跟沈故淵在一起四年,直到他重返東宮,也沒說過一句要為我爹平反的話。
我那時候覺得他忙,有大事要做,只當他不知道我的份,所以也不敢提。
可誰知他什麼都知道,他就是仗著我對他好,欺我、負我,由著那個江側妃和的娘把我毒死。
果然,貨比貨得扔,別管謝澄說的是不是客套話,最起碼人家有這份心
啊!
沈故淵那種人,就不配我對他好一點!
我越想越氣,想到我方才還浪費爐火,給他熬姜湯喝,越發覺得虧了。
朝謝澄道:「謝將軍,你先歇會兒,奴家去去就來!」
然后轉進了柴房,把被子蒙在沈故淵腦袋上,打了他一頓。
沈故淵喝了姜湯,睡得正香呢,猝不及防挨了幾拳,頓時驚醒了。
「誰?
「住手!
「啊!」
那我怎麼會承認是我呢?
被子蒙在腦袋上,王八拳往他上一頓招呼。
沈故淵掙扎了一會兒,就沒了靜。
我心說,幾拳就給打死了?不能吧?
揭開被子去瞧他。
原本雙目閉,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就把眼睛給睜開了。
「喬掌柜,你為什麼打我?」
我打他是一回事,但被這麼當著面問,問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總不能說,因為你前世負我,我越想越氣吧?
了道:「啊……我想起來,要不是你父皇下旨砍了我爹的腦袋,我現在還是知府千金呢!用得著在這起早貪黑地賣下水嗎?
「你還這麼沒用,你洗個下水,掉河里得了風寒,害得我浪費炭火給你熬姜湯,你知道最近的炭多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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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話,哪兒哪兒都占理。
沈故淵本沒力反駁。
他倒在那兒,臉上上都是淤青,弱弱的樣子,可憐得很。
「對不起,我知道你爹當年了莫大的冤屈。
「理你爹案子的主審,是如今王皇后的哥哥王國舅。
「我如今不過是個平民,幫不了你……」
我聞言心中一凜。
又是那個王皇后……
這位王皇后是沈故淵他爹的繼室,極為寵。
原本是貴妃,沈故淵他娘死后,就被立為了皇后。
的兒子盛王沈故清只比沈故淵小一歲。
這些年,王皇后沒在朝中安的人手,哥哥右相更是位高權重,在朝中只手遮天。
沈故淵被揭發養私兵,意圖造反的事,他在其中出了不的力。
聽說那位王丞相仗著自己妹妹是皇后,大肆斂財,克扣軍輜糧餉,中飽私囊。
我爹的糧草貪墨一案,想來就是為他們那些貪背了黑鍋。
要是就這麼讓沈故淵死了,誰去收拾王皇后一家?給我爹報仇雪恨?
思及此,我咬了咬牙。
決定先放下跟沈故淵的私怨。
我靠過去,拍了拍沈故淵的肩膀:「算了,我爹出事的時候,你也不過才十四歲,又能做得了什麼呢?
「怪我,不該把怨氣撒在你上。
「你累了吧?早些休息吧,一切等你病好了再說。」
沈故淵有些驚恐地看著我,好像不相信我會這麼溫聲細語地跟他講話。
「喬掌柜,你真的……」
我微笑看他:「你不信?」
沈故淵連忙道:「沒有沒有,喬掌柜心寬廣,以怨報德,沈某佩服至極。
「大恩大德,沈某日后必定報答!」
哦,你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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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沈故淵,我轉出了柴房。
屋子里響起了地山搖的鼾聲。
竟是謝澄睡著了。
我上去推了推他:「謝將軍,醒醒,別在這睡啊!」
他不走,我怎麼打烊啊?
一個二個的都上我這來,我這都客棧了!
誰知謝澄卻是睡得死死的,推了推不,抬也抬不走。
我有些泄氣地關了門,找了件厚裳給他披上,自己回屋睡覺去了。
這一夜,我輾轉反側。
倒不是因為家里多了兩個男人,而是想著我爹的冤如何,案子如何平反。
這兩個男人,到底誰更靠得住一些。
迷迷糊糊看見天快亮了,我才睡著。
半夢半醒間,似乎聽見有人在吵架。
「你是誰?怎麼在這?」
「你又是誰?怎麼在我未來娘子家?」
「你說誰是你未來娘子?」
「喬姑娘啊!我們昨天都說好了!」
「胡說!喬掌柜云英未嫁,你這登徒子,毀名節!」
我越聽這話,越覺得耳。
像是沈故淵和謝澄的聲音。
連忙起披了裳出去,果然看見沈故淵被謝澄按在桌子上揍,砂鍋大的拳頭就懸在他腦門上。
沈故淵倒是毫無懼,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瞪著謝澄,一副倔強的模樣。
我驚訝地道:「你們倆干嗎呢?大早上的就在我店里打架,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
謝澄那貨倒
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見狀松開沈故淵的領子,朝我走來:「娘子,你睡醒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睜眼,就看到這小子找我的晦氣!」
我聽他我娘子,頓時老臉一紅。
「誰娘子呢?謝將軍,你可不能胡說!」
謝澄瞪著眼道:「怎麼不是?你的嫁妝我都收了!」
說著,把懷里的兵書拿出來展示了一下,又心疼地收了回去。
「看,這不就是你送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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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謝澄隨口說說的,沒想到他還當真了。
無語地道:「我不過是隨手丟給你的,你不必這樣的!」
謝澄卻道:「這怎麼行呢?
「這本兵書是多人夢寐以求的至寶,你既然給了本將軍,本將軍怎麼能負你?
「娘子,你等著,我現在立刻就修書一封,稟明父母,然后再請婆上門,咱們擇日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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