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夫人道:“你們只要把頭髮染得花白一些,讓年紀看上去大上十年左右,加上面巾,保證沒有人可認得出你們來。”
項龍看著銅鏡裡的自己,信心不斷增長,暗忖就算面對面撞上李園或田單,若再換上滇人的裝束,保證對方認不出自己來。
楚國自秦將白起攻郢都,楚襄王往東敗走,兩次遷都,離秦愈遠。淮東之地本屬陳,爲楚征服,於是襄王收陳地兵得十餘萬,回過氣來後再由秦人手上奪回淮北十五郡,聲勢復振。到去年聯同其他四國攻秦,大敗蒙驁之軍,秦人閉關不敢應戰,楚國似乎又在一夜間回覆了春秋時的霸主姿態。說到底,楚國雖失去大片國土,但由於幅員廣闊,秦人要來攻楚又是不便,所以才能其偏安中興之局。
壽春位於淮水之南,與另一軍事重鎮下蔡夾江對峙之局,由於通方便,楚人在這區域又有深厚的基,人力力不虞缺乏,故亦有一番盛況,在當時的聲勢實在其他東北方諸國之上。壽春都城特大,城作箕形,周圍約三十多裡,外郭則達五十餘里,可說是當時最偉大的城市之一,規模僅次於咸,還建有四個附城,以作屏護。人口多達二萬戶,繁盛非常。加上河谷土壤沃,糧食充足,使壽春爲繼郢都之後楚國最繁華的都城。所有重要的建築集中在位於中央的城,宮殿、臺榭、倉廩、府庫、祖廟、祀土神的社、祀穀神的稷,宮卿大夫的邸第和給外國使臣居住的客館,均位於此。外城是縱橫錯的街道,井然有序地分佈著民居、墟市、旅館、店鋪。壽春城防極嚴,城郭口有可以升降的懸門,城外有護城河,日夜有楚軍把守,凡通過城門者,均要納稅。項龍等抵達城外的碼頭,在江上給楚戰船截著,到莊夫人亮出朵兒,才準他們泊到碼頭去,卻不準他們登岸,另外派人城飛報。衆人惟有悶在船上耐心等待。這時的項龍換上一寬鬆的袍服,遮蔽他健的型,發須有點未老先衰的花斑灰雜,容蒼白,眉濃掩目,比以前的董馬癡更不像項龍。等足整個時辰,終見一隊車隊離城而至,帶頭的是個大胖子,穿服,年在五十左右,眼細長而鼻大,有點像上承祖蔭,被酒侵蝕了靈魂和的二世祖。
正在船上恭候的莊夫人低聲向旁的項龍道:“那胖子就是春申君黃歇。”
項龍心中打個突兀,起先還以爲是黃歇的家將食客那類人,怎知卻是黃歇本人。戰國四公子中項龍雖只見過信陵君,但看來應以此人外型最差,難怪在四公子裡以他的聲譽最低。想起曾幹掉他一點也不像他的兒子的趙穆,心中不住生起古怪的覺。
另一邊的紀嫣然低聲道:“比我上次見他之時,又胖了一點。”
項龍心中一寒,記起紀嫣然曾來過這裡,假若給春申君一眼看出,由於自己乃他的殺子仇人,一切立時完蛋大吉。幸好化了妝和換過楚服的紀嫣然和趙致一點不像原來的樣子。
楚國的服和別國相比,顯得特別寬敞和華麗,曳地的連長,腰繫白寬帶,領斜,延結褶疊於背後,袖和下襬均有寬沿。帽子圓頂結纓,結帶於頷下,加上重敷面,另有異國的調。至於兩的髮型,與莊夫人等看齊,額髮梳得平齊,並由兩鬢束長辮垂於腦後,直至頸部,髮辮復結雙鬟。只是在髮型上的改變,若項龍在不知下,亦會一時認不出們來,更何況花白的髮腳,使們看來年紀至老了二十年。
五的楚服分別以硃紅、絳紅、金黃、素綠、青藍爲主,加上龍、、鳥等刺繡,輔以枝蔓、草葉、花卉和幾何紋,構圖奇特生,充分顯示楚人遼闊的想像力和充滿神話彩的文化。男服較爲樸素,長而腳,右衽領寬袖,袖口略爲收束,沿和袖口飾以紋邊,以棕、黑、褐、白等爲主,最奪目是束腰寬帶,以不同的對比相間雜。衆鐵衛則全換過楚國的武士服,上過腰,下穿束腳,腳蹬長靴,於重要部位綴上輕甲,髮型全改變了,戴上楚帽,模樣相當有趣。
此時春申君來至岸旁,打手勢著人請他們上岸。莊夫人在兩個壯僕扶持下,婷婷的帶頭步上岸去。不知是否項龍多心,他到春申君的細眼亮起來,狠狠盯著蠻腰楚楚、似經不住輕風吹拂隨時會斷折的莊夫人萬青娥。黃歇等紛紛下馬,施禮迎接。
莊夫人剛施過禮,立時失聲痛哭道:“君上要爲妾犬子作主啊!”
黃歇登時慌了手腳,道:“萬王妃請勿悲傷,一切回府後從長計議。”
向項龍,雙眼瞇了點,眼睛掠過懾人芒,道:“久仰萬先生之名,果是一表人才,本君好生歡喜。”
項龍會到盛名之下無虛士的道理,春申君雖是耽於酒,但只看他的眼神,便知他有城府,不像他外型和麪貌所予人的覺。連忙沉聲音,以剛學來帶有滇音楚語的流行周語應對道:“君上威名震天下,該是瑞到榮幸纔對。”
黃歇眼掠過紀嫣然等諸,莊夫人收止啼聲,一一替他介紹。
黃歇見紀、趙兩已達“暮之年”,沒有多加註意,只用神打量尤翠之和尤凝之二,目最後落到莊夫人上,聲音轉道:“王妃不若先到敝府歇息,其他一切慢慢商議。”
項龍忽地想到這次若不是遇上自己,那莊夫人和尤氏姊妹唯一可用上的就是人計,以達到目的。因爲看春申君現在的神態,顯然對助們復國一事,並非熱心。只看他對莊保義毫不在意,即可見一斑。黃歇後有幾個食客模樣的人,其他全是慓悍的武士。食客的其中一人量高頎,留著一把須,長及於,臉長鼻曲,脣片極薄,雙目閃著驚異不定的神,留心打量己方諸人,特別是滇國流亡小儲君莊保義。
後的莊孔見項龍注意此君,低聲道:“那是方卓!”
項龍微一點頭,莊夫人鶯聲嚦嚦道:“不用打擾君上,妾只想返回滇王府去。”
項龍等均微愕然,首次知道壽春竟有莊家的府第。
春申君臉古怪神,乾咳一聲道:“這事也待回到敝府後再說好嗎?”
莊夫人軀微,面紗後的秀目盯著春申君道:“請問君上,有什麼問題呢?”
春申君道:“自滇國起,王妃和小公子避往秦地,滇王府的婢僕四散潛逃,丟空多年,最近左令尹李闖文見了頗爲心喜,強行搬進滇王府去,本君雖曾多次與他涉,可是他仗著先王的默許,一概不理睬,本君也極爲不滿。”
莊夫人軀劇,怒道:“天理何在,君上須爲妾討回公道。”
春申君角出一苦的笑容,低聲道:“早晚本君會使這小子到教訓,不過現在形勢微妙,不宜輕舉妄。王妃舟車勞頓,不若先回敝府休息吧!”
項龍卻是心中妙,現在壽春要置莊保義於死地的固是大有人在,可是由於牽涉到十多個諸侯國,卻是沒有人敢手。所以只要佔在有道理的一方,自可大鬧一場以營造聲勢,哈哈一笑道:“君上好意心領,此回我們來壽春,正是要討回公道,若膽怯怕事,何能完復國大業?君上請先回府,我們自有主意。”
春申君愕然向項龍。萬瑞乃滇南名將,更是滇南族的著名領袖,文武兼資,在楚國有一定地位,但仍想不到他如此敢作敢爲,擺明要把滇王府奪回手上。莊夫人也軀一,差點出言阻止,幸好想起項龍乃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臨時把到口的話吞回肚子裡。
春申君不愧戰國四大公子之一,沉頃刻後道:“李闖文這一莽撞行爲,很多人看不順眼,就是李族中人亦有微言,諸侯國派駐此的使臣曾聯名上書抗議,只是給先王一直拖著,萬將軍若要把王府奪回,無人敢說半句話,只不過李闖文府家將中高手如雲,發生衝突後果難料,萬將軍還請三思,而本君更不便真接參與。”
項龍心中大喜,若勢如此,更不可放過爲莊家揚威的機會,當所有人均認爲他們有復國的能力,由於滇國乃楚國諸侯之首,就算掌權的是李園,在衡量形勢下,仍不得不賣他們賬,冷喝道:“自反而,雖千萬人,吾往矣。君上可否先遣人通知李闖文,說我們要立即收回滇王府,來個先禮後兵。”這孟子的名句,是他中學時念回來的東西,恰好在此時此景派上用場,學以致用。
春申君雙目亮起奇,點首道:“萬先生果是真豪傑,我黃歇服了,人來!”
方卓自請纓,踏前施禮道:“這事由小人去辦吧!”
項龍心中暗笑,當然知道方卓是去教李闖文集齊高手,與他們打場仗。但由於他們中有莊夫人和莊保義兩個政治上非常敏的人在,任李闖文有多家將,也絕不敢以衆凌寡,一個對一個,就要教他好看。
滇王府位於城中心,與王宮比鄰,整列街道不是外國使節的賓館,便是諸侯國的行府,所以滇王府被李闖文強佔,確是非常礙眼的事,亦是過世的孝烈王以之削減侯國聲威的手段。現今孝列王已死,李闖文的行爲,立時失去憑依,間接造莊家奪回己府的聲勢。一直以來,楚王廷都推說李令謀反乃滇國部之事,與楚廷沒有半點關係。當然表面上亦不承認李令的地位,以免惹起其他諸侯國的反甚至叛離。若諸侯國歸附強秦,楚國將頓失西南屏障,國勢危矣。因著種種形勢,項龍決意放手大幹,第一個拿李闖文來開刀。
由於不能真的手殺人,所以項龍從春申君取了一批重木,藏在莊夫人車底,然後往滇王府開去。到達滇王府外,只見府門大開,二百多名武士排列府前廣場,擺開陣勢迎接他們這區區一行四十多人,其中還包括婦孺和小孩。此乃午後時分,街上行人衆多,不乏住在附近的公卿大臣,又或來弔祭孝烈王的東北方諸國和諸侯國的有關人等,見到滇王府前這種陣仗,無不圍在府外觀看,不片刻人山人海,氣氛熱烈。項龍一馬當無,領衆人便要進滇王府。
有人在主府長階上平臺,大喝道:“來人止步,何故闖我府。”
項龍等好整以暇地跳下馬來,只見對方二百多名武士布鉗形之勢,封擋他們所有進路,主力集中在府門。擡頭往已換了“李令尹府”的大橫匾,冷笑道:“何人霸佔我滇王的府第,給我萬瑞報上名來。”
那顯然是李闖文的人一武服,生得頗有威勢,只可惜一臉俗氣,眼睛不合比例的細小,手握劍柄哈哈大笑道:“真是好笑,滇王因不擅治國,早於五年前被當地民衆殺死,還哪裡找個滇王出來。”
項龍更是放下心事,即使李族之人,也不敢明目張膽承認李令繼位,以免造衆諸侯國羣起作反一發不可收拾的惡果。莊夫人等仍留在車,由紀趙兩保護,莊孔等負責守護馬車,使他們起手來再無後顧之憂。
項龍兩眼寒芒一閃,大喝道:“好膽,我家儲君在此,誰敢說滇王不在,你這強佔滇王府的狂徒,可敢和我到大王座前理論,查看有關國璽文書令符,以證我儲君方是滇國之主。”
李闖文獰笑道:“你纔是狂妄之徒,誰知你是否臣賊子,弄些假證來招搖撞騙,快給我滾出大門去,否則我就把你們的狗子敲斷。”街上登時一陣譁然,旁觀者都對李闖文橫蠻的行徑表示不滿,亦可見此人平時必是橫行霸道,得罪人多,稱呼人。
項龍知是時候,故意出膽怯之態,道:“你既不相信,我這就去面謁太后大王請求評個公道。”
李闖文得勢豈肯饒人,大笑道:“走得這麼容易嗎?待我把你們綁往見太后吧!”
府外又是一陣起鬨,李闖文實在太過份。項龍早知李闖文不會如此容易罷休,更加他覬覦剛纔自己所說國璽令符等,冷笑中打出手勢。此時兩旁的李府武士已開始往他們迫近過來,烏舒等立由馬車底出長,迅速拋送到各人手上。
李闖文終於大不妥,喝道:“手!”
項龍早大在握,甩掉外袍,出一武士勁裝,撲前揮左挑右打,敵人手中長劍立被磕飛幾柄。慘哼聲中,圍上來的武士在諸鐵衛反擊下,紛紛變作滾地葫蘆,骨手骨斷折的聲音連珠響起。數千圍觀者人人都有鋤強扶弱的心理,又一向憎厭李闖文,一時歡聲雷,更添項龍一方的聲勢。這批武士一向養尊優,本的實力又與項龍和衆鐵衛有段遙不可及的距離,加上重木佔盡長兵的優勢,縱是人數在對方十倍以上,在措手不及下立時潰不軍。項龍和諸鐵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放倒廣場上七十多名武士,結陣勢,向高踞階上的李闖文和百多名武士攻去。
李闖文哪想得到來人如此厲害,狂揮舞長劍,拚命驅使手下衝前攔敵。項龍如出柙之虎,踏著倒地的敵人,長一記橫掃千軍,將兩人掃飛尋丈之外,登上最上的一級臺階。烏舒等大呼過癮,見人就打,衝前來者若非骨折斷,就是流披面的倒往四方,其中十多人更被當場打得半死。
項龍擋者披靡的直迫李闖文而去,其他武士見勢不對,紛紛散開。李闖文見狀大驚,在十多名家將護翼下,退進府門。項龍腳撐跌一人,人合一的旋風般衝主府大堂裡。府外則倒下最過百名李府武士。
李闖文回過來,項龍與烏舒、烏、烏言著、荊奇等人已附影而來。氣勢如虹下,在李闖文前倉皇佈陣的武士再被斬瓜切菜的擊倒地上。李闖文呆立當場,手中雖仍握著長劍,卻不知應手還是放棄反抗。
項龍收而立,微笑道:“原來你不但是狂徒,還是膽怯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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