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顯然理屈詞窮,再難找到駁斥李斯的說話,不過他終是頭老狐貍,竟仍能呵呵笑道:“長史大人果然不負本仲父所,爲我大秦立下大功,理該獎賞,不若就到本仲父來負責賦役之務,使長史得以盡展抱負。”
小盤微微笑道:“仲父所言甚是,不過寡人心中早有更適合李卿的職位,春祭時會有公告。”接著朗聲道:“今天到此爲止,其他事留待明天稟上,退廷!”
項龍醒覺過來,知道早過了與邱日升約好的午時。這回廷議出奇地采,亦出奇地冗長,足有五個時辰,亦即十個小時。
小盤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心大佳,邀得一衆心腹大臣共晉午膳,除桓齮提早離開咸未能參與外,連正興高采烈在殿外苦候項龍去武士行館鬧事的滕荊兩人都邀來。尚有王齕、王陵、昌平君兄弟,李斯當然是座上客。午宴在後宮的廷舉行,沒有朱姬,小盤要怎樣就怎樣,痛快之極。宮娥奉上酒饌,立被趕出去,好讓衆人暢所言。小盤和各人衷心讚賞李斯後,到項龍把昨夜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詳細道出。
聽到呂不韋玩的把戲,王齕然大怒道:“這麼說以前鹿公和徐先指責呂賊毒害先王之事,非是無的放矢。現在竟敢故技重施,不若我們先發制人,把呂賊和黨殺得半個不剩,請儲君賜準。”
小盤道:“若可以如此容易,寡人早把他召宮,令人把他刀斬殺。只是現在呂黨勢大,又有杜璧、鶮等人虎視眈眈,事若起,杜璧等勾結外人作,首先東三郡難以保存。最忌的尚有蒙驁,一天不削去他軍權,吾等仍未可輕舉妄。”
王陵的穩重派也道:“現今之計,最佳莫如待黑龍出世,再捧嫪毐以制呂不韋,雙管齊下,方是妙策。”說到一半,只見李斯等朝他猛打眼,醒覺過來,立即臉如死灰。
王齕果然愕然道:“什麼黑龍出世?”
小盤曾有嚴令,止任何人黑龍之事,現在王陵發覺說了口,自是嚇得臉無人。
小盤笑道:“陵卿不用介懷,但只此一回。”
王陵鬆一口氣,離席跪叩謝罪。項龍見小盤威勢日增,既驚又喜,自己都弄不清楚那。
小盤親向王齕解釋這件事,王齕大喜向項龍讚道:“只有龍纔有這種異想天開又確切可行的妙計,以嫪毐牽制呂不韋更是妙不可言,剛纔已有實例。異日任嫪毐聲勢如何增大,閹狗始終是閹狗,不能像呂不韋般收買人心,就算他三頭六臂,絕飛不出老將的指。”
王齕乃蒙驁外掌握最大實力的大將,自不會把嫪毐放在眼。呂不韋的厲害皆因在文武兩方都生了,若在尚未部署妥當時搖他,必出子。而嫪毐說到底只是朱姬的男寵,除去他並不會帶來什麼後果,充其量只是一場,尤其現在小盤安了茅焦到他旁,還怕他得出什麼樣兒來。
昌平君冷哼道:“反而邱日升是個禍,龍你橫豎下午有閒,雖答應嫪毐不殺他,但挫挫他的威風亦是快事。”
項龍到現在仍弄不清楚武士行館的意義,順口問起來。
王陵道:“行館之風,是由泉君自楚國引我咸來的,主要是訓練劍手,以供公卿大臣僱用,乃武士晉軍階的捷徑,故頗爲興旺,亦有公卿大臣把子送往行館訓。龍對上邱日升,切勿掉以輕心,因行館常要應付各地來的劍手挑戰,邱日升能穩坐館主之位,有其真材實學。”
小盤笑道:“他難道比管中邪更高明嗎?”
衆人一想也是,舉杯痛飲,衆人話題轉往三大名姬上,談談笑笑,到午膳完畢,項龍飲飽食足,哪還有興趣去找邱日升手腳而又不能殺他,遂回署去也。酒意上涌,項龍在署睡了個午覺,醒來時,荊善來報,史府有人找他。項龍出廳一看,原來是嫪肆。滕翼正在有好氣沒好氣的聽他說話,見項龍來到,忙藉機遁走。
嫪肆見到項龍,一面諂道:“小弟今天是奉兄長之命而來,專誠約大將軍到史府出席晚宴。”
項龍暗中娘,難道今晚又要面對嫪毐捱他媽的一個晚上,連忙腦筋找藉口推辭。
嫪肆俯近了點,故作神道:“今晚兄長約了三絕石素芳來喝酒,自然不可掉大將軍的一份哪。”
項龍腦際立時“嗡”的一聲,一團,說再不心,就是騙人。
像石素芳和“骨人”蘭宮媛那類罕有的絕,縱是敵對的立場,但若有機會接,包括他項龍在,沒有多個男人能狠心拒絕。嫪毐當然不會那麼大方,肯製造他項龍與石素芳親近的機會,其中定有例如石素芳指定須他出席,方肯答應這次邀約等一類的條件,想到這裡,不由大自豪。唯一的問題,是昨晚剛到醉風樓胡混整晚,今夜又去見石素芳,妻們會怎樣看自己呢?
項龍道:“令兄好意,恕我無福消。因今晚我要在家中陪伴妻兒,請告訴令兄,我項龍覺得他很夠朋友就是。”
嫪肆臉微變,非常失,顯見項龍所猜的雖不中亦不遠矣。嫪肆落足頭仍不得要領,無奈走了。項龍心裡忽地強烈的思念著家中的妻兒,忙返家去。回到烏府,紀嫣然差不多同一時間回來,原來是到了渭水演後天便要“獻世”的黑龍。與妻兒在後園裡黃昏前和煦的,項龍早把石素芳一事拋諸九霄雲外。不知是否年歲長了,又或經歷過太多生離死別的打擊,他現在非常棧暖得人心融化的家庭之樂。與紀嫣然、趙致和烏廷芳三位妻閒話家常,看著田貞、田兩與剛學曉走路的項寶兒在草地上嬉玩,那種樂趣實非任何東西所能替代。烏廷芳可能由鐵衛得來消息,知道早朝曾有爭吵之事,問了起來。項龍怎會瞞們,把早上發生的事一併說出來,還告訴們今晚推掉可與石素芳共膳的機會。
烏廷芳奇道:“項郎不怕開罪嫪毐和那位沒有任何男人不想親近的人兒嗎?只看骨蘭宮媛的姿,可想見石素芳的才藝。”
項龍此時與三坐在亭,田氏姊妹和項寶兒的笑聲,不時由亭外的草地上飄送耳,心中充盈幸福的覺,衷心誠意地道:“只要有三位賢妻任何一位相伴,我項龍已心滿意足,何況現在竟得老天爺開恩,教我區區凡夫得擁三位來自天上仙界的仙子,我項龍還怎敢另有妄求呢?”
三軀同時輕,目纏來,亮出熾熱火。
趙致心迷神醉道:“得夫如此,夫復何求,與項郎在一起,每天都像剛開始相那樣子,啊!致致開心得不知怎麼說哩。”
紀嫣然嘆道:“可惜清姊到了蜀郡去,否則這一刻將更完無缺,希夫君大人永遠不用出徵,離別的滋味真不好。”
秦軍法紀,出征的將士均不可帶同妻妾,故出徵是所有妻子最害怕的事。項龍想起戰爭的殘酷,深深嘆一口氣。
烏廷芳移過來,坐他懷裡,摟上他脖子道:“龍這次爽約,邱日升必振振有詞,會說你怕了他呢!”
紀嫣然冷哼道:“凡見過我們大將軍百戰刀法的人,只會認爲邱日升不知行了什麼好運呢。哼!我紀嫣然已對國興手下留,這些人仍不知激,夫君大人若往武士行館,嫣然也要去!”
項龍豪興大發道:“那不若明天朝會後去找他算帳吧!”
烏廷芳和趙致同時好,紀嫣然“哎喲”一聲道:“要晚點才行!儲君要人家明天到王宮教他讀書,唉!清姊不在,只好由嫣然頂替。聽說清姊對儲君是很嚴苛的,但我卻是不行!要我板著臉孔太辛苦哩。”
項龍記起也被封作太傅,同時心生。小盤雖沒有表現出來,但事實上他對亡母妮夫人的思念,是深刻之極的創痛,故而極需代替的對象,先是朱姬,接著是琴清,現在則是紀嫣然。否則以他現時的才智,哪須旁人來教他讀書?
烏廷芳吻了項龍的臉頰,香的紅脣,雖只蜻蜓點水的一,已令他舒服心甜得直沁心脾,只聽仍像般癡的妻子聲道:“項郎知否清姊在蜀有很大的生意,清姊對賺錢是非常有本事的。”
項龍對琴清的出來歷一直很模糊,只知是王族的人,大訝下追問起來。
此事紀嫣然最清楚,答道:“清姊本是郡大族,其祖得丹砂之,可作藥和染料之用,故累數世之積,到清姊時琴族已郡的首富。秦人爲與其修好,遂以王族顯貴向清姊提親。卻想不到丈夫婚禮剛,便要領兵出征並客死異地,清姊爲了躲避其他權貴的糾纏,返回蜀,主理生意,做得有聲有,到儲君由趙返秦,方在華夫人提議下,返回,作儲君的太傅,更遇上你這多郎君,致再陷關。”
項龍終於明白琴清的份地位爲何如此超然,不但因華夫人和小盤的寵信,更因在蜀有家族作大靠山。正如李斯所說,對蜀這種地方勢力龐大的特殊地區,只有採懷的政策才行。同時亦明白爲何與華夫人這來自楚國的關係如此切,皆因蜀地近楚境,像琴族那種富甲一地的大族,自然與楚王朝有千萬縷的關係。
娶得琴清,不但可得到千百的人兒,還可得到龐大的家財,試問誰不眼紅,所以琴清不敢公然和自己相。即使琴清之嫁來咸,爲王族,底子裡仍是一項充滿政治味道的婚姻易。神思飛越之時,烏來報,國興來找他。項龍嘆一口氣,走出亭外,抱起項寶兒親親他的小臉蛋,給田貞,往大廳去見國興。
正在喝茶的國興見他來到,竟跪下來連叩三個響頭,嚇得項龍忙把他扶起來,心中明白道:“國先生折煞項某。”
兩人坐好,國興苦笑道:“今天卑職來此,本是不懷好意的。”
項龍心知肚明他有投誠之意,但已學曉不輕易信人,微笑道:“副統領是否奉邱館主之命來尋我項龍的晦氣?”
國興顯然和邱日升在拗氣,冷哼道:“他憑什麼來找大人晦氣,今天大人因朝會遲了,他表面雖裝出不滿狀,其實誰都看出他是如釋重負,還趁機和鶮溜了到郊外打獵,我們都知他是怕項大人會尋上門去。看過項大人的百戰刀法,誰還有膽量來捋項大人的虎鬚?”
項龍訝道:“那他爲何又著你見我?”
國興愧然道:“實不相瞞,我們本都是暗中爲二王子出力的人,行館的開支亦是由鶮暗中支持,否則沒有了泉君,早關門大吉。但表面上卻不得不依附史大人,呂不韋數次要取締行館,都由史大人一力架著。”又道:“呂不韋很有辦法,把我們的武士大量吸納過去,又明裡暗裡表示朝廷不會選用我們訓練出來的人。累得我們銀短缺,到嫪大人關照我們後,行館始略有起。”
項龍知他不明白自己和嫪毐的關係,故說到嫪毐,語氣尊敬,小心翼翼。在目下的況,他當然不會把實給國興知道,點頭道:“國兄以後有什麼打算?”
國興再撲跪地上,道:“國興以前做過很多對不起項爺的事,又曾以卑鄙手段傷了荊爺,罪該萬死。只希以後將功贖罪,爲項爺盡心盡力辦事,死而無悔。”
有了伍孚的教訓,項龍再不會因對方幾句話而盡信不疑。先把他扶起來,道:“國兄有話好說,再不要如此。”
國興激道:“自那天紀才手下留,我國興已想了很多天,現在咸城誰不知項爺義薄雲天,薄己厚人,項爺請讓小人追隨你吧!”
項龍苦笑道:“原來我的聲譽那麼好嗎?”
國興道:“項爺兩次有機會當丞相都輕輕放過,又提拔李斯、桓齮和昌文君,對由邯鄲隨你來的舊人恩寵有加,義救燕國太子丹,豪事義行不勝枚舉,我們早心中有數。只因被私利矇蔽眼睛,但紀才那幾槍使我完全驚醒過來,只以後追隨項爺左右,再不用整天與人勾心鬥角,更不用愁明天會給別人出賣。”
項龍認真考慮一會,點頭道:“好吧!我便如你所願,但記著我絕非可輕易欺騙的人,若發覺你有一字口不對心,立殺無赦。”
國興大喜,撲往地上。
項龍讓他叩頭後,命他坐好,道:“剛纔你似乎有些話想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國興神凝重起來,低聲音道:“這些事我完全是憑一些跡象猜測出來的,因爲我尚未有資格參與杜璧、鶮和館主他們的會,可是有很多事卻須下來由我們去做,所以給我猜出個大概。”
項龍是經慣風浪的人,淡然道:“說吧!”
國興道:“他們應訂下週詳的計劃,好讓二王子取儲君之位而代之,關鍵仍在東三郡,鶮雖是秦人,但一向在秦趙間左右逢源,加上家族勢力龐大,又分別與趙王室和我大秦王室通婚,故於兩地均有深固的影響力,若非他大力支持,二王子亦不能到那裡落地生。”
項龍恍然大悟。就像異人是呂不韋的奇貨,蟜便是另一大商家鶮可居的奇貨。當年誰都想不到小盤可回來霸佔蟜的儲君之位,所以鶮、杜璧、泉君等一直全力結秀麗夫人和蟜。豈知小盤功離趙返秦,立即碎他們的夢。初時他們可能仍不大看得起呂不韋,到泉君被呂不韋害死,始知形勢不妙,但他們亦無法轉舵,而唯一的出路是助蟜把王位奪回來。若小盤的朝廷穩若泰山,他們當然難有可乘之機,偏是目下的秦廷分裂儲君黨、呂黨和嫪黨三大勢力,互相傾軋,於是鶮等蠢蠢。
國興續道:“鶮最厲害的手段,是勾結現在趙國炙手可熱的大將龐暖,我雖不知詳細況,但聽館主的口氣,龐暖正連結三晉、楚人和燕人,以破呂不韋和田單的結盟,同時助二王子登上王位。而可以想像的,是杜璧必須在咸製造一場,若呂不韋有異,那就更好,因爲那會引致秦**隊的分裂,屆時會有將領投往二王子的旗下去,配合趙人的支援,聲勢大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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